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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忿忿,面上卻絕不敢表現出來,於是便低了頭,輕聲道:「誰說不是呢?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我也沒想到自己會這般薄命,兜兜轉轉,到底還是要到你的羽翼下尋求庇護。長亭,我實在是……給你添麻煩了,自己想想,也覺……厚顏無恥,只是……我如今孤身一人……若不尋個依靠,實在是……連活都活不下去……」ap.

這番話相當高明,既有藕斷絲連的曖昧舊情意,又堪稱楚楚可憐的最高境界,配上最後一句話的哽咽,還有緩緩滴落的晶瑩珠淚,那叫一個人動人魂魄,惹人心憐。

顧長亭卻是十分平靜,絲毫也沒有伸出手扶住美人安撫的意思,反而邁步緩緩向前,一邊淡淡道:「也沒這麼誇張,只要姚娘子以後行路說話小心些,不要動不動就從橋上掉下去,好好活着總是沒問題的。」

一句話就讓曖昧氣氛緊張了起來。

姚雨桐目瞪口呆,做夢也沒想到顧長亭會如此不留情面,一張白皙俏臉剎那間又紅又白,恨不能立刻掩面狂奔離開。

然而想想自己忍辱負重到今天,已經是箭在弦上,根本沒有後退餘地,於是深吸一口氣,強壓下那份被戳穿的羞惱,勉強問道:「看來辛念妹妹已經對你和盤托出了是嗎?長亭,你……信她,不信我,是嗎?」

一邊說,腦子裡便急速轉着主意,分析顧長亭這種反應的心理,怎樣才能投其所好?將這個不利的結果轉化為對自己有利。

「我只信事實。」

顧長亭的聲音聽不出什麼起伏,於是姚雨桐瞬間下定決心,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她微微落後半個身子,平靜道:「事實就是,辛妹妹說得對,我是自己跳下去的,與她無關,我甚至是在要挾她之後,自己跳下去的。」

她這般坦然承認,倒讓顧長亭有些意外,終於扭頭看她道:「為什麼?」

姚雨桐偏過頭去,似乎是不想舊日朋友看見自己的滿臉淚痕,喃喃道:「為什麼?我如今寄人籬下,無依無靠,若不能證明自己是個有用之身,我哪來的資格在府里錦衣玉食呢?王爺,你也不要再問了,無論如何,這件事是我錯了,我一人擔承便是,只求你……別為這個趕我走,辛念妹妹那裡,我……我願意去認錯道歉。」

我是害了辛念,但我也是萬般無奈,我是被迫的。你不用再問,再問我也只有委曲求全。

顧長亭怔怔看着她,好半晌方嘆了口氣,搖頭道:「何必呢?不管為了什麼,總不能靠害人來達到目的。人心一旦壞起來,是沒有止境的。」

「我明白。」姚雨桐點點頭,越發淚如雨下:「我以後……再也不會了。只是……王爺你能不能再容我一段日子?我……總得想個謀生之道才能出去。不為別的,就為我們舊日那點情分,成嗎?」

這姿態已經低到塵埃里去了,顧長亭想到眼前少婦曾經是那麼清冷矜持的人,哪怕郎心如鐵,也不忍逼迫過甚,因便點頭道:「娘子儘管在府里住下去,只是有兩點我要同你申明。一則,我們之間沒有舊日情分,我心裡自始至終,喜歡的都是念念一個人,只有她一個。」

姚雨桐猛地轉回頭,不敢置信看着顧長亭。這句話對她來說,無異於五雷轟頂,她顫聲道:「你……你說什麼?長亭,你……你說你從前對我的情分,都是假的?這……這怎麼可能?」

顧長亭面上浮現出一點歉疚,輕聲但堅定道:「是。那會兒念念喜歡譚鋒,我心裡不服氣,因和娘子說過幾句話,那群傢伙又起鬨,我……我為了氣念念,便也沒有嚴詞否認,即便否了,他們也只當是我礙於面子不肯承認……」

說完見姚雨桐搖搖欲墜,他忙虛空扶了一把,一邊急切道:「好在也沒耽擱什麼。姐姐對我無意,又是訂得娃娃親,之後也

和夫家順利完婚,我並沒有使過任何絆子,這不過是年少輕狂時犯得一時糊塗,總算沒有造成後果,我的意思,咱們以後就別提了。姐姐安心在這府中住着,哪怕將來離府,有我命人照拂着,別得不敢說,吃飽穿暖總沒問題,何況姚大人也快回京了,他為人雖固執,但姐姐這個情況,果然投奔了去,有我在中間說和,你在娘家又有娘親兄嫂,日子應該也不會難過。」

「難怪……難怪……」

姚雨桐頹然坐倒在路旁梅樹下一塊大石上,反覆喃喃都是「難怪」二字,卻沒有下文。心中暗道:難怪我那時左等右等,也不見端王府的人上門提親,最後到底蹉跎不下去,只能嫁給那一家子混賬東西。原來……原來他根本就無意娶我,可笑我還以為是自己手段高明,欲擒故縱將他拿捏住了,原來都是我自作多情,都是我……顧長亭,你……你怎敢如此玩弄於我?我不服……那辛念哪裡比我好……我……我不服……」

「姚娘子……」

顧長亭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喚回姚雨桐心神,她連忙伸手拭去臉上淚痕,勉強笑道:「剛剛不還是叫姐姐么?怎麼這會兒就又……罷了,你是王爺,我只是個失去夫家庇護的寡婦,既沒有半分舊日情意,這稱呼上,還是清楚一點的好。」

顧長亭一臉欣慰:「正是如此說。」

姚雨桐:……

心裡恨得銀牙都要咬碎,面上卻不得不裝出一副冰清玉潔疏遠之態,站起身繼續道:「你放心,既然當日咱們便是落花無意流水無情,如今你又這樣說,我自然也是高興。只要你還想着曾叫過我一聲姐姐,願意照拂我衣食無憂,我除了謝你,還有什麼可求的呢?」

顧長亭笑道:「娘子能這麼想就最好。所以這是我要說的第二點,你不必再為任何人着想圖謀,更不用去給她們當刀使,你只管安安心心住着便是。只要你安分守己,念念不是個記仇的人,她照拂你會比我更盡心,到時候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