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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念快要死了。

胸口痛如刀絞,血順着劍柄滴落,染紅了大片雪白衣裳,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所以必須抓緊時間,不然她死不瞑目。

“為什麼?”

她咬牙問眼前的男人,一雙手緊緊握住劍鋒,掌心被割裂,卻感覺不到一絲痛楚,再怎麼痛,又怎比得上她的心痛和憤怒?

“為什麼?這還用問?”

面前男人一如從前般優雅從容,俊秀臉上不見半點猙獰,彷彿刺出這一劍的人並不是他。

“念念,你已經是顧長亭的人,孩子都生了兩個,你怎會這麼蠢?真以為我對你舊情不忘,你也不問問自己配嗎?”

辛念咬着牙,不讓眼淚流下,她已經夠愚蠢,不想更軟弱。

男人大概是察覺到她的力氣在流失,長劍一寸一寸送進辛念的心口:“你死之後,用不上半個時辰,顧長亭就會趕到。小妾當眾說喜歡別的男人,如此奇恥大辱,端王一怒殺人,多順理成章的事。如此我自然也可做些文章。念念,倒要多謝你,連死都在幫我。”

“哈哈哈……”

辛念慘笑一聲,血順着她的嘴角汩汩流下,她不屑看着譚鋒:“你竟以為顧長亭會為我孤身而來?這麼多年的對手,你不知他是多狠心薄情的人?你憑什麼……”

心口劇痛入骨,餘下的話再也說不出,當眼前一切都變得模糊時,辛念聽到顧長亭的聲音在廟外響起:“賊子爾敢……”

特么的顧長亭你個蠢貨……

一口鮮血噴出,辛念意識徹底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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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住,從今日起,你就是我的戰利品。”

……

“別過來……世子你喝醉了你醒醒……不要……”

……

“娘,今天是我和哥哥的生日,你能不能給我們……講……講一個故事?”

“出去,別煩我。”

……

“娘,我難受……身上疼,沒力氣……看好妹妹……”

“娘,哥哥睡了……我也想睡……娘,我好冷,我怕……你……你抱着我,別鬆手……”

“六仔,丫丫,別睡,千萬別睡,娘去找大夫,娘這就去給你們找大夫,你們別睡,醒醒……醒醒啊……六仔!丫丫……老天爺,拿我的命換了他們吧,求求你我求求你……”

……

“念念,我回來了,只是現在還不能帶你走,我們必須扳倒顧長亭,不然你和我都落不着好,更別提白頭偕老,做一世夫妻……”

“好。”

……

“是我無能,為情所困,此生此世,我心裡只有譚鋒一人。今日當著滿堂賓客,王爺盡可殺了我助興,辛念若皺一下眉頭,就叫我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你我之間,從來是敵非友,沒有半分情意。你算計我何錯之有?我又何必殺你?怪我當日年輕氣盛,將你擄來府中困了十餘年。這是一千兩銀票,你拿着它,自尋去處吧。”

……

“念念,你一直在這廟裡等我么?怪我事務繁忙,來得晚了,我真怕那顧長亭會殺了你。奇怪,他為什麼不殺你?”

“我不知道,原以為那些謀算被他識破,再無幸理,誰知上天垂憐,今生你我還能……啊!”

……

十年來的一幕幕如走馬燈般閃過,酸甜苦辣痛惜憤怒遺憾絕望……種種情緒在心裡翻騰,當真是百味雜陳。

六仔,丫丫,對不起,我沒能盡到做娘的責任。如果有來生,你們能不能還做我的孩子?我一定會盡全力疼愛你們,保護你們。

顧長亭,抱歉。雖然顧府種種都是你咎由自取,我袖手旁觀甚至反捅一刀也說不上錯,但……還是抱歉了!是我太蠢,自作聰明,願你能逃過此劫。

辛念感覺到自己慢慢閉上了眼,她知道,這一次是真的人死燈滅,或許魂飛魄散也說不定。她做錯太多事,不敢奢望來生。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

辛念咬着牙,用力將身子一掙,猛地睜開眼睛。

胸口彷彿還殘留着一絲錐心痛楚,抬手摸摸,平滑一片,哪有什麼傷口?而且……就連最後一絲疼痛也消失殆盡。

頭上是熟悉的床頂,身邊是熟悉的床帳,這裡是……顧府?

辛念一骨碌坐起,撩開床帳,只見些許微光透過窗子照進來:天亮了。

難道只是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不……不對,夢怎會那樣真實?那樣漫長?真實漫長到每一個細節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不是夢,那就是……上天垂憐,讓我重活一回?

辛念捂住心口,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她甚至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眼前一切就會消失,自己仍要墮回無邊黑暗。

“姨娘醒了。”

門忽然被推開,一個丫頭端着臉盆胰子手巾走進來:“今兒是太妃娘娘的六十大壽,奶奶昨兒就放話了,說這次不同往常,姨娘就是自己身上不舒服,不願過去,也得給六少爺四姑娘好好收拾下,讓他們過去給太妃娘娘磕頭,要得就是這個兒孫滿堂的喜慶勁兒。”

“你是……杏花?”

辛念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俏麗丫頭,卻見對方納悶道:“姨娘怎麼了?可是做夢魘着了?怎麼連我也不認識?”

“太好了,你還在,那……春雨呢?春雨她……還活着嗎?”

“姨娘……”

杏花臉上現出几絲惶恐之色,忙走過來前後左右看了看,悄聲道:“姨娘這是中了邪祟么?春雨好端端的,就是前幾日感染風寒,今早我看她氣色已大好了,怎幺姨娘還問出這樣話來?”

真是太好了。杏花春雨都還好端端的。杏花沒被強嫁給那個瘸子,最後虐待致死;春雨也沒有莫名其妙暴斃身亡。她從娘家帶來的兩個丫頭,都還好好的。

辛念不知該怎麼和杏花說,只默默擦去眼角淚光,忽地又想起剛剛杏花的話,只如一個焦雷劈在頭頂,她一把抓住杏花的手:“你剛剛說……六仔和丫丫……他們……他們……”

“六少爺和四姑娘已經起床了,都在門外候着,姨娘還是梳洗後……”

不等杏花說完,辛念已經看到躲在門後,只露出半張臉的兩顆毛茸茸的小腦袋,頓時眼淚就像決了堤的洪水般,止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