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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姐姐……何至於此?」

兩世為人,不知經歷過多少變故和撕心裂肺之痛,然而此時看見秦王妃這副形容,辛念仍免不了肝腸寸斷,明明上一世里,兩人連話都沒說過幾句。

「妹妹來了。」

秦王妃眼睛睜開一線,看着辛念勉強一笑:「我的身子我知道,大限已至,神仙難救。其實……這條命早該去了,能掙扎到今日,一是托賴王爺保護,不曾作踐我;二則托賴妹妹上次……救命之恩……」.q.

「姐姐你少說話,太醫很快就來了……」

辛念跪在秦王妃榻前,緊緊握住她枯瘦的手,淚如泉湧,只恨不能嚎啕大哭一場:這賊老天,怎的如此殘酷無情?秦王妃這樣好的人,為什麼沒有好報?為什麼要落得這樣的凄慘下場?

「有些話,現在不說,只怕就不能……再說。我去後……妹妹切記……莫要強出頭,寧可忍辱偷生,如今……廖氏勢大,遠非你我能抗衡,何況……我這一去,你和春華勢單力孤,若不能韜光養晦,我只怕……只怕你們重蹈我的覆轍。

「姐姐……」

辛念大驚:秦王妃這話,分明在暗示她是被人所害。

秦王妃又喘了兩口氣,虛弱道:「有……有王爺在,總有你們……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時候,再者……妹妹千萬……千萬提防太妃。我……我是直到如今,方才察覺……可為時已晚……廚房你管着……這很好,對付我的手段,也……不能對付你們,可……終究是明槍易擋,暗箭……暗箭……」

話說到此,聲音戛然而止。辛念只覺手中握着的手一軟,抬頭看去,秦王妃的頭已經垂落一旁,就此香消玉殞。

「姐姐!姐姐!姐姐……啊!」

辛念放聲大哭,抱住秦王妃搖着她的身體,然而斯人已逝,做這些終究無用。

荔枝也已經哭成了淚人,還要上前扶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辛念,哽咽道:「姨娘節哀,若非為了等您,我們王妃這一口氣早就泄了……」

「我不信……明明早上的時候,姐姐還喝了半碗粥……她還喝了半碗粥,我還和她說……好好養着,等過去這個年就好了……怎麼這才半天……才半天……早知我該守在這裡守在這裡……」

「您已經守了三天,已經盡心儘力。王妃說了,這就是她的命,還囑咐我和姨娘說,叫您不必太過悲傷,保重身子要緊,您還有六仔和丫丫要照顧,不能過於悲痛了。」

「姐姐直到這個時候,還在想着我和六仔丫丫……」

辛念死死抓着荔枝,不能自已地搖着頭,忽地腦海里一道火光划過,她猛然抬頭,瞪圓眼睛問荔枝道:「剛剛姐姐說,叫我提防太妃,又說對付她的手段……這是……」

「噓……」

荔枝忙示意噤聲,接着快步走出去看了看,方回身悄聲道:「王妃不是病,是毒。只是這毒極隱秘,所以太醫也無法察覺。上午時王妃吐了一回,到最後吐上來兩口黑血,這才知曉胃腸已潰爛了。個中詳情王妃已沒力氣詳細和我說,只說這是針對她的身子,能將這樣毒悄無聲息長期下進飲食,也只有小廚房裡兩個嬤嬤,偏她們都是在這院里十年,因想來想去,奶奶也未必能令她們聽話,只有太妃……」

不等說完,忽見辛念使個眼色,荔枝會意,連忙閉口,轉頭看到秦王妃屍體,又哀哀痛哭起來。

這時外面便傳來紛亂腳步聲。辛念深吸一口氣,掏出絹子擦乾淨眼淚,纖長十指緊緊握住床柱,從地上慢慢站起。

她再看一眼秦王妃慘白的容顏,閉了閉眼,旋即睜開,然後毅然轉身,對上幾乎是一頭闖進來的鳳姨娘秋姨娘。

「死了?真死了?」

鳳姨娘睜大眼睛,似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床榻上穿戴整齊的秦王妃,她一向緊緊抱着廖氏大腿,對秦王妃從未有過半點尊重,因一時驚喜之下,也顧不得言語合不合適,就那麼將心中所想嚷嚷出來。

下一刻,只覺眼前人影一閃,身旁秋姨娘驚呼聲剛起了個頭,便聽「啪啪」兩聲作響,鳳姨娘已經是結結實實挨了兩個耳光。

「你……你幹什麼?」鳳姨娘捂着火辣辣的腮幫子,只覺氣怒交加,惡狠狠瞪着面前辛念:「你憑什麼打人?你也和我一樣,不過是個妾,你憑什麼打我?」

「打得就是你。」辛念面無表情,聲音冷得像從冰里一個字一個字撈出來似的:「王妃仙逝之所,豈容你大呼小叫,這般無禮?」

「我……我……」

鳳姨娘語塞,無助地看向秋姨娘,卻被她狠狠瞪了一眼,然後就見秋姨娘擦擦眼角,擠出一副悲傷樣子對辛念說道:「這真是……真是想不到,好好的人,怎麼說去就去了呢?這……老祖宗和太妃王爺知道,還不知要怎樣傷心。」

聽見這番話,鳳姨娘只悔得腸子都要青了:是啊,活着的王妃你可以不尊重,但是死去的王妃,你就得把她當祖宗對待,誰還能和死人爭呢?自己剛才一時心急,竟把這一層給忘了,活該挨這兩巴掌。

這時就聽外面小丫頭帶着哭腔的聲音響起:「王爺來了,王妃已經……已經……嗚嗚嗚……」

鳳姨娘下意識就將身子一縮,她剛才行為說話要是被顧長亭知道,還不知要受什麼樣的處罰,因躲在秋姨娘身後,垂着頭大氣也不敢出。

顧長亭匆忙進來,一眼就看見面色慘白的辛念,那巴掌大的小臉上淚痕交錯,憔悴無比,讓他忍不住就是一陣憐惜,及至再看到榻上魂歸離恨的秦王妃,哪怕夫妻間並無感情,端王爺的心中也仍是痛楚難當。

「好好兒的……怎麼忽然就……昨天不是還挺好的?念念你還哄着鳳容吃了半碗粥,兩塊千層酥,怎麼……」

「我也是這麼說……」辛念拿手絹擦拭洶湧淚水,聲音平靜中帶着一絲微顫:「可姐姐說……她是大限已至,神仙難救……」

顧長亭長長嘆了口氣,伸手在辛念肩膀上拍了拍,沉聲道:「鳳容向來體弱多病,或許……這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