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變易,前路似開未開,似有非有,需要有人去開拓。
文在承自己未至六境,並不能夠直觀的感受到那種前進無路,卻又身心變易的感覺。
但是他卻看到曾經那麼姿容儀偉,通天曉地,似乎對於一切都瞭然的師父,在他到了第六境後,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之間就似迷亂了起來。
或許,也不能夠說迷亂,而是整個人突然變得不對勁起來。
他見到的幾個第六境修士,都是如此,這一次見到的樓近辰,亦有這樣的徵兆。
莫名的發獃,莫名的深思沉想。
又似莫名的能夠看到大家看不到的東西。
他記得有一次,自己的師父,突然說道:“門被打開了!”
他不知道什麼門,還在想是不是那個荀師弟修習的那個‘門’字法。
但是後來他發現應該不是,或許有關係,但卻絕不完全是,荀師中師弟修習的只是‘門’秘靈帶來的法術罷了,不是師父所說的那個門。
第六境,真是迷一般的境界啊。
其實樓近辰除了一開始識念化神,法象不受控制的有奪身之危,卻在那一片夢境之中渡了雷劫之後,他覺得一切都好了。
並且在那個寒潭之中體會了陰陽的變化,回去之後又繼續鞏固了三個月,因此覺得一切都很好。
然後,他看到了天空的景象,似有另一個世界的靈機傾瀉而入,彷彿天開了一道口子。
再接着是去了秋蟬學宮。
突然之間,似乎一切又都變壞了。
他有心不理會,但是有些事情,確實如他所說的那般,他發現自己開始忘記一些東西。
也不是說完全的忘記,而是想起別的事來,也能夠想起有那麼一回事,但是呢,卻又不是那麼的清晰,像是刻在牆壁上的字,時間久了,不僅是這些字變的模糊不清了,就連為什麼刻這些字,都有些不是很明白。
若是一個普通人的身上,隨着年紀的變大,會發生這種事很正常,但是他一個第六境的修士,應該是過往都越來越清晰,只要願意去想,便不應該有任何事想不起來。
而現在是,一些遠的事似乎開始忘記。
尤其讓他覺得可怕的是,自己快要忘記了自己來自於哪裡,快要忘記另一個世界了。
“為什麼會這樣?”樓近辰在心中自問。
他沒有回江州府,而是信步在山河之間遊走。
東州他都還有好些地方沒有去過。
他開始在大地上行走,腳踏實地,信步而走,他看着眼中寂靜巍峨的山,其清幽處,藏靈聚修,其隱惡之處,藏污納邪。
有水自山中而出,綿延於大地上,或是突然的斷流,或者越發壯大,化做大江大河,奔流入湖入海。
他站在一片大山門戶處的山頂,看着山中奔流而出的一條江,江水清澈,由山孕育而出,可是它卻如此絕情的奔流而出,一去不回頭。
樓近辰耳中從風中聽到了山中傳來的琴鼓之聲,那聲樂浪潮不斷的傳入耳中,伴着這流水,又形成了天地之間的另一種樂章。
一陣風吹來,樓近辰卻逆風而飄起,順着風尖風弦滑上高空,於月光之中消失了。
他踏着風尖而行,就像是踏浪一樣,來到了這一片山脈的中央,他不知道這山脈有什麼名字,但是他看到了山中那一片燈火璀璨。
這一片山中,山林並不茂密,或者說是只有大樹,沒有小樹,大樹與大樹之間,像是一個個巨大的綠色蘑菇。
山中的人們都住在樹上。
樓近辰發現這裡的樹大的出奇,一片葉子就有成人那麼大,他看到有人順着一片片的葉子往下滑落,最終順利的落在地上。
他們一個個都能歌善舞,在諸峰的中心處,有一塊平地,那裡正有人在那裡跳舞,有人在樹上吹簫,有人彈琴,有人唱歌……
樓近辰落在一株大樹上,俯瞰着這一片山中天地。
這裡的人們很快樂的樣子,樓近辰站在這裡,那些音樂,那些樂舞,往他的心裡鑽,往他的心裡印,他的心中,彷彿生出了一絲快樂的情緒。
“觀迎道長大駕光臨。”突然有聲音出現在樓近辰的耳中。
這聲音甜甜的,從耳中鑽入,卻在心中化開,似成一片清甜,讓人自有一種喜樂蔓上心頭。
樓近辰轉身,他看到身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女子。
這女子一頭烏黑的發,齊眉留海,微微中分,兩邊垂耳的鬢髮在垂耳處剪的整齊,再於垂頸處,又剪的整齊。
她大大的眼睛,像是會說話一樣,水汪汪的,看着樓近辰。
身上的衣服是修身宮裝,衣袖卻有點短,露出潔白纖細的皓腕,上面戴着一個淡綠的玉鐲。
樓近辰覺得,這個女人很好看,尤其是這手腕好看。
他的心又微微的動了一下。
人類對於美色,從來都是有着發自心裡的追求。
“你認識我?”樓近辰問道。
“小女子當然不認識道長,只是道長很好看,想邀請道長入山住一住。”
這女子說著,眼波流轉,小手指已經勾着樓近辰的衣袖,先是帶起樓近辰的手臂,看樓近辰沒有反抗的樣子,便順勢捏緊他的衣袖,然後人往前走幾步。
她走在這樹冠上,輕盈的就像是風,似夢,似山中精靈。
她只走幾步,樓近辰跟着走了幾步,來到了樹冠的邊緣,她先是順勢朝着樹冠下倒去。
仰面而倒,樓近辰則是如提線木偶一般,跟着撲了下去。
兩人像是山中的鳥一樣,衣袍飄揚。
在即將落地之時,整個降速為之一緩,並且身體一揚,由頭至腳上轉了過來,然後輕盈的落在了下面的檯子中間。
樓近辰站在那裡,環顧四周,發現大家的氣氛更加熱烈了,但是大家的音樂和舞蹈並沒有斷。
那個帶着樓近辰下來的女子,開始圍繞着樓近辰跳舞。
她的表情並沒有多大的變化,但是那眼神含情脈脈,她的舞姿說不上複雜,但是一舉手一轉腰,便給人無限的遐思。
樓近辰站在中心,那女子圍着他轉動,手撫過他的腰,抹過他的肩,偶爾之間竟是從他的耳尖滑到耳垂,順着下額線到下巴,輕輕的摸着他光滑的下巴。
他的肉身早已經可以做到,控制毛髮的生長了。
“我聽說,道行高深的人可以控制毛髮生長,道長的下巴無須,別的地方是不是也沒有長呀!”
在這聲樂之中,她的聲音極輕極柔,卻帶一縷甜絲,纏繞在舌尖。
樓近辰沒有回答,她卻輕笑一聲,又繞到了樓近辰的身後。
“道長,你叫什麼名字啊?”那女子說道。
“都是修行中人,有緣相見,喚一聲道友即可。”樓近辰說道。
“哼,我可不要當你的道友,我叫伱道長哥哥吧。”那女子說道:“我叫留香。”
“道長哥哥,你知道我為什麼叫這個名字嗎?”留香說道。
“不知道。”樓近辰的鼻子里早已經聞到了淡淡的香氣。
“因為,我的身體很香啊,道長哥哥,你聞聞……”
女子說完,一轉身,黑髮飄揚,樓近辰才發現,她後背的頭髮很長,竟是長及腰。
這及腰的發隨着她的轉身,飛揚而起,恰好的從樓近辰腰上划過,一縷更深邃的幽香傳入樓近辰的鼻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