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藏在洗衣店裡的台階是由鋼鐵鑄成，踩在上面會發出鐺鐺的回聲，三人沿着鐵質台階通過一處轉角來到了二層。

二層的倉庫里堆放着一些陳舊的貨物，僅從上面覆蓋的塵土便不難看出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這裡了，不知道這些貨物的主人還在不在紐約，又或者是不是還活着。

通過二樓，周予很快就看到了他們的目的地，這裡有一扇推拉的鐵柵欄門將樓道阻隔住，戴維抬手將那柵欄門敲的咣咣直響，還衝裡面大喊道：“羅伊斯，是我戴維，我帶來了周老闆，他對你的場地很感興趣，快開門~”

“哐哐哐”，戴維又拍了幾下，但裡面卻始終沒有動靜傳出。

“咦，奇怪，他明明說在房屋售出之前都會一直待在這兒的，沒告訴過我會離開啊......羅伊斯~~~你在裡面嗎~？”

戴維派恩想將自己的腦袋儘可能伸進柵欄門另一側，朝裡面繼續大喊，卻忽然被周予拽着肩膀拉到身後。

“噓，不要喊了戴維。”

戴維回過頭，看到周予和他旁邊的那名華人男子臉上都帶着一絲鄭重神色，那個一路上都沒有出聲的男子甚至從腰間摸出了一柄手槍。

戴維派恩嚇了一跳，急忙住嘴立到一旁，而周予這時在那鐵門把手上擰動了兩下，竟然就那麼成功的將柵欄門打開。

“戴維，你待在這裡不要動。”

周予和洪阿鬼對視一眼，他們兩人都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鮮血的味道。

“這是怎麼了？”

戴維派恩下意識感覺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但他卻不敢確定，只能聽從周予的安排，站在原地看着他的新老闆和那名不會開車的助手悄悄走了進去。

這三層房間佔地面積讓周予有些意外，他本以為這裡應該和一、二層大小格局差不多，可誰知三樓的層高明顯要高於一二兩層，戴維所說的那位朋友還在屋裡用鐵架子隔出了一層小閣樓，一點都不顯得擁擠。

這裡擺放着很多一米來高的床榻，周圍或立或倒散落着一些已經損壞的椅子，空氣里那股淡淡的血腥味逐漸變得清晰，如黑夜中的明燈為周予點亮了道路。

他小心翼翼的跨過那些破損的桌椅，走向角落一間專門用木板隔出的房子外，輕輕將門推出一道縫。

從縫隙里，周予看到一名男子半靠在牆邊坐在地上，身體下方已經滲出了一大灘的血。

周予猛地將大門推開，身子閃電般竄了進去，隨身攜帶的小刀不知何時已被他攥進手心。

不過這單獨隔出的房間里並沒有可疑的人，只有一名身材較為臃腫，流着薑黃色鬍鬚的中年男子。

他倒在牆邊，從他流出的那血液和皮膚的變化來看，已經死了有一段時間了。

周予抬頭看向洪阿鬼，示意他將這裡整個搜查一遍，看看有沒有藏人或是可疑的線索，而他自己則將死者扶起前後查看了一遍，發現這名男子是背後中刀，總共三刀，其中一刀成功刺中了他的脾臟，這才導致大量失血而亡。

不一會兒，搜查完場地的洪阿鬼走回周予身旁，無聲的搖了搖頭，並伸手指了指三層靠近哈德遜河方向的窗戶，而那裡有一扇窗戶是半開着的，之前在樓下周予就注意到了，他還以為是這裡的主人專門開窗子透氣，現在看來那名兇手很有可能就是從窗戶爬進來，行兇殺人之後又原路逃離了現場。

周予站起身環顧了一圈道：“去把咱們的戴維律師叫進來，看看這死者是不是他朋友。”

“是。”

洪阿鬼走後，周予走出了那間單獨隔出的小屋又環視了一圈，基本已經可以確定這裡以前應該做的是和鴉片相關的生意，可這樣的生意又怎麼會倒閉呢？

如果他的朋友做這種買賣也能倒閉，原因只有其二，第一，被警察查封追捕，第二，得罪了某些大佬，被人尋仇或滅口。但根據現場反饋的情況來看，周予更傾向於第二種可能。

不一會兒，戴維派恩跑了進來，臉色有些發白的看向半躺於地面的男子，驚呼出聲。

“哦，我的上帝呀......羅伊斯，你......你這是怎麼了？這到底是誰幹的？我明明昨天還和他見過面，他告訴我自己非常想念家鄉，想念在家鄉苦苦等待他的女兒，他的女兒今年只有四歲，他們甚至加在一起都沒有見過三次面......”

“看看他有沒有少什麼東西，是不是被人劫財殺害，從他中刀的位置和現場的搏鬥痕迹來看，動手的應該是熟人，可以讓他將後背交給對方的人。”

周予雖然不是偵探和警察，但五感異常敏銳的他非常能注意到這些細節。

現場那些痕迹與其說是搏鬥，倒不如說是死者的掙扎，他雖然已經死去，但還是可以看出他臉上殘留的驚訝、惶恐和不可置信的神色，他一定沒想到會被那位有可能的熟人從背後動手殺掉。

戴維經周予這麼一提醒，急忙衝進屋裡的一個柜子前將櫃門打開。

然而那木櫃的內側並沒有背板，而是一個空洞，此刻那裡空空如也，明顯裡面藏着的東西已經被人拿走了。

“怎麼會這樣......這裡面放着羅伊斯這幾年來僅剩的積蓄，它們......它們全都不見了......”

周予站在後面道：“如果真是那樣事情就比較明朗化了，你的這位叫羅伊斯的朋友被身邊的熟人盯上，在他想要賣掉房屋返回家鄉之前動手，不但取走了他的積蓄，還順道取走了他的性命。”

“可......可誰會這麼做？羅伊斯這個人性格圓滑，很少得罪人，雖然他做的是見不得光的生意，但和那些幫派之間的關係都相處的非常好，一個就要離開紐約的人，為什麼還要對他痛下殺手？”

“能報警嗎？”周予突然問道。

此刻，戴維派恩已經從好友的死亡里恢復了一些冷靜，他輕嘆口氣，搖搖頭道：

“羅伊斯並沒有合法的身份，做的生意也見不得光，即便報警也沒有任何用作用......我知道他的這處房產各項證明放在哪，老闆，我們可以趁現在儘快簽署轉讓合同......”

周予微眯眼睛，望向這位外表看起來相當專業，頭髮花白的律師，沒想到他能這麼快從好友的死亡里抽離出來，並且利用這個時間差完成自己和對方的房產交易，不得不說，這位律師已經專業到有點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