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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馬匪已經離去,客棧中只留下了商隊的人和陸虎父子,這個時候氣氛變得輕鬆了許多。

商隊的護衛頭領帶着幾個人起身出門去查看堆放在客棧房後的貨物,馬匪是走了,但他們不得不加強防衛以防萬一。

邵曦見陸雲翔一個人躲進了灶間,看着一臉失魂落魄的陸虎,便開口將他叫到了近前。

“陸掌柜,可否跟在下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群傢伙為何一直與你們父子二人糾纏不休?可是你們曾經得罪了他們?”

陸虎見邵曦問話,連忙躬身作揖,從表情到動作都盡顯卑微。

“這位公子可千萬別叫小人掌柜,小人父子只是在這裡開了一間小小的客棧,小人既是廚子也是夥計,實在是不敢當掌柜二字。”

邵曦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這陸虎看上去性情的確是有些怯懦,就連跟自己說話時都是小心翼翼,點頭哈腰,生怕哪一個字得罪了自己。

看來平日他們父子沒少遭人欺凌,已經養成了這種習慣,不禁開始有些理解陸雲翔剛剛的反應。

“方才那伙馬匪向你討要銀錢,是你欠了他們的債,還是得罪過他們,才會讓他們登門報復?”

陸虎見邵曦這麼問,滿臉的冤枉與委屈,躬身回話道:“小人帶著兒子在此地開這麼一家小小的客棧,只為了維持生計,哪裡敢向野沙幫開口借錢?

“小人不曾欠過他們的債,更不敢得罪他們,只是因為小人的客棧開在了他們的勢力範圍之內,故而他們時不時便過來向小人討要銀錢,說是拿回去孝敬大當家沙虎。

“其實小人心裡明白,這只不過是二當家的李二麻子自己想要在小人這裡討些好處,此前還只是幾十上百文的討要,可是後來越要越多。

“前幾日他竟讓小人拿出十兩銀子來孝敬他,可小店本小利薄,本就已是勉強維持,如何拿得出這麼多的銀兩來孝敬他?

“他們今日又前來討要,幸得孫掌柜大方出手相助,可三日後他又要來拿那另外的五兩,小人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邵曦一聽這就有些離譜了,像陸虎他們父子二人這樣在荒漠中開這麼一間野店,一年下來能賺多少錢?

陸虎說此前李二麻子就是幾十上百文的討要,這一年下來幾乎就是將陸虎父子所有的積蓄都掏空了,他們父子二人也只是勉強維持生計,開這家客棧等於是在養着李二麻子。

想不到那李二麻子居然貪得無厭,變本加厲,這次居然一開口要十兩,對於陸虎父子來說根本就是天文數字,如何能夠拿得出來?

今天若不是孫立昌出手相助,恐怕陸虎和陸雲翔今日便要遭殃了。

但幫了又能如何?

三日後那李二麻子還是會來,就算是幫他們父子渡過了眼前的難關,想必那李二麻子今後還會再來,還會要得更多。

這一次陸虎若是能拿出十兩,下一次李二麻子只會要更多,所以在某種程度上幫了他們也是害了他們父子,只會讓他們在將來面臨李二麻子進一步的壓榨。

此時孫立昌轉頭看了邵曦一眼,他是想知道邵曦這會兒是個怎樣的想法,若是邵曦有心幫助父子二人,他雖身為商人也不吝惜再拿出五兩銀子。

不過他從邵曦的表情中看出,邵曦並無相助之意。

他也明白邵曦的想法,所以儘管看着陸虎實在可憐,也並未再有任何的表示。

這種事情不管是孫立昌還是邵曦,都只能在內心同情一下,實在是沒辦法出手相助,因為他們知道幫了也沒用,解決不了任何實質性的問題。

對此他們也只能表示無奈。

邵曦看着眼前陸虎那怯懦的樣子,心中也不禁暗自嘆息。

這父子兩人也實在是不易,只不過是想靠這間小店在這荒無人煙之地維持生計,想不到也要面對這些無妄之災。

“陸掌柜,難道你就沒想過帶着你的兒子一同離開此地到別處謀生嗎?這樣一來,憑着你的手藝既可以讓日子過得更好,又能從此避開這些馬匪的無理糾纏,卻為何要一直守在這裡寧願被他們壓榨?”

陸虎聞言,無奈地嘆了口氣。

“小人不是沒想過,可是小人與兒子就只有這間客棧,若是離開了此地便只能四處漂泊,居無定所。

“我自己倒是沒什麼,可這孩子卻要跟着我受盡人間疾苦,我這個當爹的實在是不忍心讓兒子跟着我一起去吃這些苦。

“再說孩子的娘就葬在這綠洲,我們若是走了,墳地從此便無人照料,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會被狼群扒開,我如何對得起他娘?”

邵曦聽了心裡一酸,原來陸虎一直以來忍氣吞聲並不單單只是因為他生性懦弱,而是因為他心中一直惦記着自己的孩子與亡妻,所以才無奈地向現實低了頭。

正如他說的那樣,他一個人吃苦倒沒什麼,可陸雲翔還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

儘管陸雲翔懂事得極早,但孩子終歸是孩子,身為父親自然不想讓自己的兒子跟着自己吃更多的苦。

而後一個理由更是讓人無法反駁。

都說人死後當入土為安,陸虎將自己的妻子葬在這綠洲,自然是想和兒子一同守護在亡妻的安息之地。

若真的只是為了躲避馬匪而離開了此地,安葬的亡妻無人照料,對於他來說自然是無法接受的。

此時邵曦終於明白了陸虎為何一直以來對那群馬匪低聲下氣,唯唯諾諾,原來他為的並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兒子和已經過世的妻子。

這份親情讓邵曦不禁動容。

“可你們這樣也不是辦法,那些馬匪貪得無厭,只會得寸進尺,如今更是獅子大開口,三日之後你又當如何?倘若他們真的動手殺人,放火燒店,你們豈不是一樣要遭殃?”

陸虎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語氣無比沉重和無奈地說道:“唉!孩子他娘臨死前曾經囑咐過我,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讓這孩子平平安安地長大。

“不要讓雲翔再捲入這世間的紛紛擾擾,是是非非之中,我從前對不起他娘,所以她這最後的心愿我無論如何都要替她守住,絕對不能再對不起這孩子了。”

說著,陸虎竟然“撲通”一聲跪倒在邵曦和孫立昌等人的面前。

搞得滿屋子的人一下子都愣住了,都納悶這客棧的掌柜雖然有些懦弱,但怎麼也不至於給他們這些客人下跪吧?這到底唱的又是哪一出呢?

邵曦和孫立昌等人也愣了一下,這陸虎突然間給自己下跪,難道是想求自己一行人出手相助?

可是,他們除了再給些銀錢又能幫他些什麼呢?

陸虎剛剛說的那些話也讓孫立昌十分動容,同樣是身為人父之人,孫立昌知道辛苦賺錢養活家中妻兒是如何的不易。

更何況陸虎的情形又如此特殊,不免讓孫立昌的內心產生了惻隱之情。

於是孫立昌伸手從懷中又掏出了一鋌銀子遞到了陸虎的面前。

“你何必如此?快快起來!這裡是五兩銀子,你拿去三日之後交給那些馬匪,也算是幫你渡過眼前的困難,我們都只是過路之人,所能幫你的也只有這些了,至於今後如何我等也實在是愛莫能助。”

孫立昌的這個舉動,邵曦此時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

原本覺得幫了一時,幫不了一世,可眼下看來真的就是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

此刻的邵曦已經深深地體會到了陸虎的難處,也能感受到他內心的不甘與委屈,他身上背負了這麼多,而自己的兒子卻又對他不甚理解,他這個父親着實不易。

誰知陸虎並未伸手去接孫立昌遞過來的銀子,反而是俯身向著邵曦和孫立昌等人深深地叩了一首。

他這個頭磕得邵曦等人莫名其妙,若是因為孫立昌給的這五兩銀子,他卻並未伸手去接,若不是因為這五兩銀子他又為何要磕這個頭呢?

磕完頭的陸虎抬起頭看向邵曦,眼中充滿着乞求。

他早就看出在這群客人當中邵曦的地位比孫立昌還高,雖然孫立昌看起來是這商隊的主事之人,可似乎凡事都要看邵曦的臉色。

“這位公子,小人知道您是一個能做決定之人,小人有件事求公子無論如何都要答應。”

邵曦對於陸虎能看出自己在這群人中的地位並不覺得奇怪,開店做生意的人自然是心明眼亮。

他只是有些奇怪,眼下陸虎最大的困難不是缺錢嗎?既然孫立昌已經拿出了五兩銀子,他為何不接反而要來求自己呢?那麼他對自己所求又是件什麼事呢?

“哦?你有事要求我?且說與我聽聽。”

陸虎還未開口說話便又對邵曦磕了一個頭,這讓邵曦有了一種預感,他所求之事絕非是一點銀錢那麼簡單。

“小人知道,就算今日諸位恩人幫了小人,三日之後將這五兩銀子交給了那李二麻子,今後也依然是無休無止,只會讓他們的胃口變得越來越大。

“這樣下去,我父子二人將永無寧日,可小人為了守護亡妻又不能離開此地,所以小人想求公子答應小人,讓小人的兒子陸雲翔與各位恩人一同離開。

“今後哪怕只讓他做一個牽駝喂馬的雜役也好,也不至於再跟着我在這裡遭人欺凌,朝不保夕!看得出公子是個仁厚之人,求公子答應小人。”

說完,陸虎又一個頭磕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