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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曦伸手一把抓住老吳的後衣領便把他拎了回來,心說你吃飽了撐的,沒事跟着湊什麼熱鬧?

眼前的情形擺明了是在酒館當中有人鬥毆鬧事,到底怎麼回事還不知道,這老傢伙上去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若是把其中的哪一方給惹火了,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此時,邵曦身後的烏球兒還傻愣愣地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只是伸着腦袋看熱鬧。

付彪卻似乎看出了一些門道,湊到邵曦的耳邊,低聲說道:“被扔出來的這幾個看上去都是軍伍之人。”

邵曦倒是感覺有些好奇,被扔出來的這幾個雖然都是體格健壯,孔武有力的壯漢,付彪是怎麼一眼便看出他們是軍伍中人的?

“何以見得?你為何如此確定他們都是軍伍之人?”

“抹額。”

“抹額?”

“對!我們軍伍中的兵士頭上都會綁有抹額,根據在軍中軍階的不同,抹額的樣式和顏色也有所不同。

“只要不是鐵甲軍和驃騎軍,普通兵士是沒有盔的,所以在戰場上一眼便能識得每個兵士的級別,身份則是靠戴在身上的符牌,也叫認字牌來識別。

“這幾人頭上戴的抹額皆是黑色,而且沒有任何的刺繡標識,說明只是軍中的普通兵卒,大概是在此處喝多了酒鬧事。

“這若是被觀軍容使知道了,別說是他們了,恐怕連這玉龍關的守關將軍都要跟着倒霉,不過這裡地處邊關,應該也沒什麼人管,所以軍紀才會如此渙散。”

景元王朝的軍中編製是七軍制,十人為一火,五火為一隊,八隊為一營,再根據不同的軍分配不同的營數,總之中軍加上左右虞候軍和左右廂四軍,七軍共計兩萬餘人。

軍中之人都要頭戴抹額,哪怕是鐵甲軍和驃騎軍也要在頭盔內戴上抹額,這個有點像今天的軍章,是戰場上敵我識別的重要標誌。

普通士兵,包括火長與隊長只是黑色抹額,無任何特殊標記,而營中尉官則是藍色的抹額,會有與營旗圖案同樣的刺繡標記。

再往上將帥一級都是紅色抹額,所綉標記也各有分別,不一而足。

付彪作為曾經軍中的校尉,自然對這些事情都十分的了解,所以一眼便看出倒在地上的幾名壯漢皆是軍中兵卒。

其實這也不奇怪,軍中的長官又如何會到這樣的酒館來飲酒?

依照軍中之例,按說是不准許飲酒的,只是有些山高皇帝遠的地方,軍中的上官也就對此是睜一眼閉一眼。

不過校尉以上軍官皆都不可外出飲酒,想喝只能偷偷躲起來喝,倒是下面的這些兵卒想管也管不過來,反正只要不酒後鬧事,不影響行軍作戰,平日里也沒什麼人去管束他們。

但是像今日這樣酒後鬥毆鬧事,若是被上面知道的話,一級一級地追究下去那可就都有麻煩了,所以這樣的兵卒若是被軍官發現後,通常都是要挨鞭子的。

“這五六個壯漢就這麼被人從門裡扔了出來,也不知道他們招惹了哪個不該招惹的人?我們進去看看。”

說著,邵曦帶着其他幾人邁步走進了這家看起來普普通通,卻在此地名聲在外的酒館。

剛一進門便看到幾張木板桌子和板凳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幾名與之前被扔到門外同樣打扮的壯漢正圍在一張桌前,擺出一副要動手的架勢。

桌旁坐着一男一女兩個人,男子一身灰袍,頭髮用一根繩子隨意地綁在頸後,看上去有些蒼白消瘦的臉上有着一道明顯的疤痕。

手旁的桌上放着一個斗笠和一把狹長的環首刀,牛皮的刀鞘,刀柄只是用繩子隨便纏了一下,刀柄後方是一個圓環,圓環上拴着一條細細的索鏈,那鎖鏈看上去並不長,似乎只是繞在手腕上之用。

在他的旁邊坐着一個妖艷的女子,這女子一身的異域打扮,一眼便看得出並非中原之人,頭上包着頭巾,臉上戴着面紗,脖子和手腕、腳踝上都戴着裝飾之物,不過腳踝上同時還拴着一副鐐銬。

此時的女子既不吃也不喝,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坐在桌旁的二人對圍在周圍的幾名壯漢似乎毫不在意。

那男子依然神態自若地端着碗在飲酒,而桌上擺着的那碗炖牛肉也還在冒着熱氣。

也不知道此前這酒館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此時看起來倒是有些劍拔弩張之勢。

邵曦帶着老吳和孫立昌等人走到了不遠處的一張桌旁,圍桌而坐。

酒館的夥計們正在忙着收拾一旁被打翻的桌椅板凳,其中一個夥計見有客人來了,連忙跑過來招呼邵曦等人。

“喲,這不是孫掌柜嗎?這次又是您親自帶商隊出關?”

看起來這酒館的夥計與孫立昌倒是相熟,想來也不奇怪,孫立昌應該是不止一次帶商隊前往西域了,這裡自然也不是第一次來,酒館的夥計認識他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是啊!這一次又是我親自帶商隊出關,這一趟不知道又要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剛剛這是怎麼了?”

那夥計回頭瞧了一眼,一臉樂呵呵地回道:“嗨!都是小事兒,我們這店裡哪天不打幾次架?習慣就好了。

“都是些軍中的漢子,喝了點酒總要散散酒氣,不過今日他們好像遇到硬茬了,那位公子手底下的功夫不弱,這幾位軍爺今天怕是討不到便宜了。”

邵曦一聽,好傢夥!這酒館的夥計都見怪不怪了,這地方打架鬥毆這麼隨意嗎?

還真是山高皇帝遠,撒野沒人管,難道當地就沒有官府來維持本地的治安嗎?

“這位小哥,你說你們這店中每日都要打上幾架?難道當地就沒有官府衙役來管管嗎?都像這樣豈不是要亂了王法?”

那夥計聽罷嘿嘿一笑,一臉毫不在乎的表情,看上去甚至好像覺得邵曦剛剛問出的話有些可笑。

“這位客爺是初次到本地來吧?想必對我們這個地方知之甚少!這玉龍關下的玉龍鎮本就是往來的商旅在此聚集而成,哪裡有什麼官府衙役?

“平日里都是鎮西軍的軍爺們維持着此地的安定,不管你是過往的商旅還是江湖人士,哪怕就是江洋大盜,馬匪山賊到了這裡那都得是老老實實。

“喝酒打架沒人管你,可若是敢在這裡殺人越貨,偷盜、欺詐,或是拐帶人口,被城中的軍爺抓到那就別想活着離開此地了。

“所以本地自然就是民風彪悍,只要不壞了這兒的規矩,甭管什麼事都可自行解決,只要別鬧出人命來沒有人會管的。”

邵曦聽了點點頭,這夥計說的倒也不錯,玉龍關此地荒涼偏僻,各州的管轄範圍也都不小,就算這裡是某個郡的所轄之地,這麼荒涼的地方想必官府也是鞭長莫及,當地的治安也只能靠駐軍來維持。

可是軍中武將哪裡懂得治理地方?所謂的管理也不過是粗放式的,只要別鬧出什麼大的叛亂、動蕩,駐軍的將領也懶得多去插手,自然也就形成了類似於江湖的屬於當地自己的規矩。

看來此地只要不嚴重觸犯景元王朝的律法,小打小鬧的還真就沒有什麼人管,可是邵曦沒看懂一幫軍伍中的大漢為何會圍着那一桌的兩個人?難道是這二人犯了什麼事?

於是邵曦指了指那一桌,對夥計問道:“諸位軍爺為何會圍着他們?難道是他們壞了當地規矩,犯了什麼事情,軍爺們要將他們拿回去?”

夥計回頭朝着那桌的一男一女瞥了一眼,轉回頭笑着對邵曦說道:“這兩個人來的時候眾位軍爺正在此處飲酒,見到女子腳上戴着鐐銬,便以為是那位公子從關外綁了這女子回來,認定他是個人口販子。

“這種事情雖然在此地屢禁不止,但只要是撞到了軍爺們自然是要問上幾句,若是肯出些銀錢也就睜一眼閉一眼過去了。

“畢竟咱們關里的不少老爺們都喜歡這異域女子,很多人將其買入府中,或做舞姬,或做奴婢,有的乾脆就納為妾了。

“可這位公子看起來似乎並不願出此銀錢,所以軍爺們就要將他拿回去問罪,哪知道此公子的武功了得,看起來這幾位軍爺今日是要空手而歸了。”

邵曦心說,我擦!這樣也行?

人口販子只要肯出錢,這幫當兵的就可以不管,當地的駐軍難道就是這樣維持本地的安定嗎?

這不簡直是胡鬧嗎?這和攔路打劫的賊匪還有什麼區別?

想到這裡,邵曦忍不住開口又朝夥計問道:“不是說此地不能殺人越貨、偷盜、欺詐、拐帶人口嗎?為何給銀錢了就可以?此地駐軍的將領難道就不管管嗎?”

“管?管什麼管?這鎮西軍常年駐守玉龍關,朝中軍餉常常是一拖再拖,軍中無餉,兵士嘩變誰來擔責?讓軍中的這些軍爺自己出來搞些銀錢也是為了此地的安定。

“若不如此的話,怕是鎮西軍自己都要先亂了,說到底還不是朝中的那些官老爺們惹出來的麻煩?他們若是少貪一點,也不至於鎮西軍無餉可發。

“別看這些軍爺平日里時不時到我們這裡來白吃白喝,可我們當地人都並未覺得有何不妥,前方將士鎮守邊關若是不能吃飽喝足,我們怕是連這個小店都開不下去。”

夥計一番話竟說得邵曦啞口無言,想不到這鎮西軍鎮守玉龍關,朝中竟還有人敢貪墨、拖欠軍餉?此事將來有必要查上一查。

不過此時眼前之事,邵曦並不打算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