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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似乎對邵曦的話充耳不聞,依然自顧自地喝着酒,吃着牛肉。

邵曦見對方並未搭話,倒也不覺得尷尬,反而繼續問道:“閣下看上去不像個生意人,隨身帶刀又有如此好的身手,身邊帶着個西域女子還是要出關去的。

“這女子腳上帶着鐐銬,很明顯不是你的女人,看起來閣下應該是受人所託在關內尋人,找到後再送到關外領取賞金,想必閣下是位義士。”

邵曦口中所謂的“義士”翻譯過來就是賞金獵人,這種人負責接官府的懸紅或是受私人所託,要麼是幫着官府緝拿要犯,要麼是代人尋人尋物。

不管是哪一種,只要將所需尋找之人或是物品找到後便可領取到相應的賞金,江湖上有不少以此為生之人。

這一行可並不好做,不是什麼人都能幹的。

無論是幫助官府緝拿要犯,還是代人尋人尋物,都是要成功將人或物交到懸賞之人的手中,驗明正身之後才可領取賞金。

俗話說,同行是冤家,在這一行中同行之間也存在着激烈的競爭,動手搶人或殺人越貨的事情也時有發生。

所以要在這一行中立穩腳跟,前提便是得有一身好的武功,不但能抓到自己想要抓的人,還得有本事保住自己所取得的成果。

不到最後拿到賞金的那一刻,沒有人敢保證自己這一樁買賣是否能夠順利完成。

這種人一般出門在外都十分低調,儘可能地不引人注目。

抓到自己所要抓捕的人之後大多數會選擇用藥將人麻翻,再裝入木箱雇輛馬車,以防止手中之人在途中激烈反抗趁機逃脫,也更是為了避免引起同行的注意,動手搶人。

而眼前的這個男人帶着個西域女子要前往關外,說明他是在關外接到的懸紅,來到關內尋到這個女子,再將其帶到關外領賞。

也許這女子是哪家逃出來的奴婢,或是誰家的小妾,又或者是犯了什麼事情被關外的官府通緝,否則的話沒有必要給其帶上鐐銬。

不過這女子倒顯得十分安靜,並沒有掙扎逃脫之意,也不知男人對這女子用了什麼手段。

那男子聽到邵曦的話,忍不住抬眼看了邵曦一眼,語氣平靜地說道:“你也不像個生意人。”

邵曦饒有興緻地問道:“哦?怎麼說?閣下如何看出我不是個生意人?”

“在這裡,生意人不會隨意與陌生人搭話,更不會多管閑事。”

“那麼閣下覺得我是個什麼人?”

那男子轉頭看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老吳和孫立昌幾人,依然是語氣平淡地說道:“看不出來,與你同行之人有一個應該是商人,那位老者應該是個江湖中人,那壯漢想必也是軍伍之人,至少曾經是。

“那個大胖子一看就不是北方人,很像是南嶺一地過來的,只是這個身材有些特別,至於你既像個書生,又像個江湖人,可身上又有幾分官氣,所以我看不出來。”

邵曦不得不佩服眼前這個人的眼光毒辣,一行人中除了邵曦本人,其他人都被他看了個八九不離十。

孫立昌一身掌柜打扮,身份倒是不難猜,老吳那一副猥瑣的樣子,人家說他是個江湖人只是個客氣的說法,沒直接說他是個盜賊就不錯了。

付彪也不難猜,曾經征戰沙場的軍伍之人身上自帶一股氣勢,經常在外行走的人一眼便能看出來。

烏球兒既不是江湖人也不是軍伍之人,雖然從小在傅佐良的軍營中長大,但基本上都是散養的,身上完全沒有半分的軍人氣勢。

不過五官樣貌倒是典型南方人的樣子,所以這男子猜測烏球兒是南嶺之人倒也不足為奇。

只是邵曦本人讓他有些看不透。

的確,邵曦的身上有些江湖之氣卻不明顯,常年的習文讓他看上去也有一些書卷之氣。

可能是在做了督檢史之後接觸的官員越來越多,身上不自覺也有了幾分官氣,可這男子唯獨認為邵曦不是個生意人。

因為在邵曦身上並看不到生意人那謹慎小心,錙銖必較的感覺。

這也難怪,邵曦雖然將生意做得那麼大,可向來出手大方並不小氣,雖然經常會權衡利弊,卻並非總是以利益為先。

而且一直以來只是大範圍地發展產業,具體的事情都是交給泰和商行來打理,所以身上自然沒有那些經商之人的氣質。

邵曦看着面前的男子,神秘一笑,低聲說道:“不瞞閣下,在下還真就是個生意人,說起來我也是個拿錢替人辦事之人。”

那男子聽聞邵曦之言,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之色,不自覺間眼中透露出幾分警惕。

邵曦的這句話的確容易引起他的誤會,拿錢替人辦事,那豈不是和自己一樣?如今跑來與自己搭話,意欲何為?難不成是想將自己手中的生意搶走?

其實邵曦口中所說的拿錢替人辦事指的是自己拿了蕭常毅的皇家內帑,替他跑腿賺錢,又要時不時地聽他的差遣出去替他辦事,說起來可不就和那男子一樣嗎?

只是此時這男人似乎誤會了邵曦話中的意思,竟對邵曦起了提防之心。在端起酒碗喝酒之時,另一隻手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搭在了桌上那把環首刀的刀柄之上。

“你若是打算動手搶人的話,我勸你趁早打消此念,上一個這麼想的人已經被戈壁中的狼群啃光了。”

邵曦瞄了一眼他放在刀柄上的手,咧嘴嘿嘿一笑。

“想必閣下是誤會了,你這刀頭舔血的生意可不太適合我,我喜歡坐在家中讓別人將錢送到我的手裡,我只要慢慢數錢就行了。”

男子聽邵曦這麼說,似乎是認為他在吹牛說大話,略有不屑地問了句“既然如此,你為何不遠千里來到這荒僻之地?

“你可知出了這玉龍關便是無邊無際的戈壁沙漠?那風沙日晒之苦豈是你這樣的富貴之人能夠承受的?既然不愁錢財又何必要來此自討苦吃?”

邵曦讓夥計給自己端了一碗牛肉過來,抓起一塊一邊大口地嚼着,一邊說道:“我很喜歡錢,不過錢對我來說只是需要卻並不重要,我前往西域要找的東西可不是拿錢能買來的。”

邵曦這句話一出,那男子卻是冷笑了一聲。

“你會這麼說是因為你沒缺過錢,你沒有試過身上無錢,寸步難行的那種感覺。”

男子的這句話似乎戳到了邵曦內心的某一個痛點,他正在嚼着牛肉的嘴突然間停了下來。

挑了挑眉毛,斜眼看了一眼男子,不禁也冷哼了一聲。

“你如何知道我沒有過那種感覺,我如今富有未必我曾經就富有,那種手中無錢,求助無門的感覺你又怎知我未曾體會過?”

邵曦的話讓那男子愣了一下,忍不住開口問道:“既然如此,為何你會覺得錢不重要?”

“因為我並沒有成為錢的奴僕,而是讓錢成為了我的奴僕,我會為很多事不惜性命,唯獨不會為了錢而不要命,這就是你我之間的分別。”

這一下子似乎那男子又被邵曦給戳到了,竟然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邵曦的話。

正在他愣神之際,他身後的那幾名壯漢似乎已經緩過氣來,紛紛從地上爬了起來,門外的幾個壯漢也都從門口擠了進來。

十幾個人,揉腿的揉腿,揉臉的揉臉,揉屁股的揉屁股,雖然看上去十分狼狽,卻依然心有不甘,再次向那男子圍了上來。

那男子已經聽到了身後的動靜,卻依舊是不為所動,只當身後之人是空氣一般,仍舊平靜地喝着碗中的高粱酒。

那十幾個壯漢正要再次動手,卻見邵曦抬手一指他們。

“這個人是我的朋友,我勸你們最好不要再動手,出來當兵在沙場上斷手斷腳都不會有人笑話你們,可若是在此處被人修理了一遍又一遍可就實在丟人了。”

那領頭的壯漢怒氣正盛,原本面對男子一個人,他們這十幾個大漢吃了虧已是心中憋屈,想不到如今又冒出一個來。

雖然心中有些發虛,卻依然嘴硬。

“你又是哪一個?跑出來湊什麼熱鬧?小心將老子惹急了,連你一塊兒給收拾了。”

說著,上前一步又要動手。

此時不遠處的付彪先坐不住了,手中提刀“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身為軍伍之人不好好戍邊安民,卻跑出來敲詐勒索,你們難道不覺得丟人嗎?”

“丟人?老子他娘的帶着兄弟們在這裡鎮守玉龍關數載,如今朝中的那些官老爺們連他娘的餉錢都不給發,難道讓老子喝西北風啊?吃不飽飯連刀都提不動,還戍他娘的邊?”

“行了!”

邵曦的這聲低喝不僅是付彪,連那領頭的壯漢似乎都感受到了邵曦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壓,竟不約而同地都閉上了嘴巴,瞪着眼睛看向邵曦。

邵曦伸手從挎包中掏出一鋌銀子,一甩手扔給了那壯漢。

“今日之事到此為止,拿着銀子,帶着你的人換個地方去喝酒吧!”

那壯漢接住銀子低頭一看,竟是整整的一鋌,足足有五兩之多,一時間竟愣在了當場。

心說,這是哪位財神爺出手竟如此闊綽?

“怎麼著?還嫌少不成?還不拿着銀子速速離開?”

那壯漢尷尬地笑了一下,對着邵曦拱了下手,回頭瞪了那灰袍男子一眼,還真的就乖乖帶着手底下的人離開了酒館,只剩下灰袍男子一臉驚異地望着邵曦。

邵曦一邊朝自己的碗里倒着酒,一邊說道:“我說過,錢對我而言只是需要,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用錢去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