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駿馬疾馳,微涼的夜風扑打在徐靖的臉上。

夜風沒能吹散徐靖心頭的熱血。到了王府,他翻身下馬,快步進了內宅。此時已過子時,廊檐下的風燈搖搖擺擺,寢室里的燭火也沒熄。

趙夕顏還沒入睡,顯然是在等他回來。

徐靖心頭一熱,快步上前,推門而入。

趙夕顏斜斜地靠着厚實的被褥,手中捧着一本書。聽到腳步聲,趙夕顏放下書本看過來:「春生哥哥。」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笑顏。

徐靖心頭莫名的焦躁煩悶,瞬間被撫平。他應一聲,走到床榻邊,摟住趙夕顏,大手習慣性地摸上趙夕顏愈發圓潤的肚子:「幾日沒見,你肚子似乎又大了一圈。」

趙夕顏也愁得很:「可不是么?我一日三餐,只吃半碗,每日去園子里走三回,每次都要走半個時辰。已經這般小心了,肚子還是一日比一日大。」

懷雙胎是天大的喜事。待到臨盆的時候,就要遭罪了。

他這個夫婿,還要領兵去打仗,不能伴在她身邊。

徐靖喉間像被什麼堵着,動了動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趙夕顏何等敏銳,立刻察覺出異樣。她抬眼看着一臉愧疚的徐靖,輕聲道:「春生哥哥,別為我擔心。我會平平安安地生下我們的孩子,守着北海王府,等你大勝歸來。」

徐靖手下稍稍用力,將她摟得緊了些:「月牙兒妹妹,對不起。你生孩子的時候,我不能陪着你。」

「成親的時候,我曾立過誓,要和你朝夕相守。可惜,我根本做不到。」

「這一回去清河郡,我是主將,不但要剿匪,還要安撫百姓。等清河郡徹底安穩了,才能回來。少則兩三個月,多則半年一年。」

趙夕顏輕笑一聲,伸手撫了撫徐靖的眉頭:「此一時彼一時。當日你也沒料到,自己會執掌新軍,要獨自領兵出征打仗。更沒想到,太子會扶持你做儲君,正大光明地繼承江山。」

「這世間,沒有不勞而獲的美事。欲戴王冠,就要承受其重。你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晉江山。」

「春生哥哥,你安心地去忙你的事。我能照顧好自己和孩子。」

他的月牙兒妹妹,看似嬌柔,實則性情堅韌。

徐靖心裡湧起暖流,低聲道:「能娶你為妻,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事。」

趙夕顏依偎在他懷中,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能嫁給你,是我兩輩子的心愿。現在我如願以償了,每天的日子都是甜的。」

徐靖心頭如燃了一團火,他俯下頭,深深吻上她的唇。

自趙夕顏懷了身孕後,小夫妻兩個一直十分克制,唯恐傷到孩子一星半點。

此時情潮洶湧,難以抑制。趙夕顏眸光如水俏臉如紅霞,她伸手抓住徐靖忙碌的手:「你躺下,別亂動。」

徐靖聽話得很,立刻躺在床榻上。

良久,一切才平復。

徐靖饜足地嘆息,從背後摟着趙夕顏。

趙夕顏臉上紅暈未褪,側着身子躺在徐靖懷中。夜半更深,小夫妻兩個都有了倦意,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聲音愈發越低。

睡意朦朧中,趙夕顏恍惚聽到徐靖說:「月牙兒妹妹,自從知道你懷了雙胎,我心裡便有個念頭。我想將長子或長女抱進東宮,過繼給堂兄。」

趙夕顏:「……」

睡意瞬間消失無蹤。

趙夕顏蹙眉轉頭,和徐靖四目對視:「不行。別的事我能應,這一樁我不同意。」

「太子對你的好,我都看在眼裡,感同身受。我知道你重情重義,不忍見太子無後絕了香火……待日後,

我們的孩子長大了,我們好好教導孩子,讓他們奉養太子香火便是。過繼一事,萬萬不行。」

夫妻兩個成親後,一直恩愛和睦,偶爾拌拌口角,也是小夫妻的情趣,很少慪氣紅臉。

趙夕顏此時板著臉孔,顯然已是惱了。

徐靖心虛理虧,連連賠笑:「你別惱。這件事我一直沒和你提,其實我自己也沒想好,就是有個模糊的念頭。」

趙夕顏這般扭着頭脖子不舒適,吃力地翻了個身。徐靖立刻伸手扶住趙夕顏的腰。

趙夕顏直直看着徐靖:「你是不是和太子說了此事?」

徐靖:「……」

徐靖繼續陪笑:「是提了兩句。不過,堂兄沒應。所以,你不必憂心。孩子還是我們的……誒呦!疼疼疼!」

趙夕顏是真的惱了,用力擰着徐靖的耳朵。徐靖疼得倒抽涼氣,連連呼痛,卻不敢掙扎。

趙夕顏將徐靖的耳朵擰紅了才鬆手,怒道:「如果太子應了,你是不是就真的要將孩子抱進東宮?」

「徐靖!我告訴你,這件事我絕不同意!你立刻打消這個念頭!我辛苦懷胎生下的孩子,不是你報恩的工具。」

「不準在這兒睡了,下榻,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徐靖嚇了一跳,連連為趙夕顏拍背順氣:「你別生氣,瞧瞧,臉都氣紅了。」

何止臉紅,肚子還有些抽痛。

肚中一雙孩子,像是感受到了母親的怒火,翻騰個不停。

趙夕顏深呼吸幾口氣,努力平復紊亂的心跳,伸手輕柔地撫摸肚子。徐靖也將手伸過來,她用力拍開:「拿走,別碰我!」

眼見着她的臉又氣紅了,徐靖後悔不已,忙舉起雙手:「好好好,我不碰你,只要你別生氣,我什麼都聽你的。」

趙夕顏怒目相視:「立刻走!」

徐靖只得下榻,迅速穿好衣服,走到門邊的時候,猶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回頭:「月牙兒妹妹,我知道錯了。你心裡有氣,罵我打我出出氣,別攆我了……」

一個枕頭飛了過來,準確地擊中了徐靖的臉:「你走不走?」

徐靖抓着枕頭,苦着臉出了屋子。

守在門外的玉簪,有些驚訝。

徐靖咳嗽一聲,挺直腰桿,竭力維持北海王世子的尊嚴體面:「我還有事,要去書房。今晚就不回來了。你進去伺候。」

然後抱着帶有月牙兒妹妹體溫氣息的枕頭,慘兮兮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