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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二,天光微亮。

辛卯時:吉

宜:動土、出行、入殮、安葬。

當白幡飄蕩,叮叮噹噹的聲音由遠及近時,一隻長長的隊伍從義莊中出發,喪衣白服,鄭家之人皆數到來。

悲傷的氣氛蔓延在隊伍中,為首抱着靈牌的鄭佑臉色憔悴,顯然這幾日他也沒有休息好。

這個時候,九叔和蘇啟焚香沐浴,正式穿上道袍,單從賣相看,風姿卓越,英氣凜然,一眼就能讓人信服。

來到之前選擇的墓址,除了殺師地這個名詞沒有說出來外,九叔可謂是大吹特吹,說的越多越玄奧,就代表了這錢沒白給。

這一點,很多富人不就是這樣么,反正,鄭家眾人是越聽越激動,而鄭佑這位年輕的新晉家主目光中也有意動,畢竟,誰不想要的更多?

“……,可保家族興旺,扶搖直上九萬里,因此,此穴也叫‘鯤鵬穴’!”

“好好,這名字好,九叔,您不愧是這十里八鄉最有名的風水大師!”

九叔不客氣的收下這些誇讚,表示取名,他是專業的。

“來,擺好桌案,紙、墨、筆、劍……”

目前來說,做法事還得九叔來,特別是這種殺師地,工具人蘇啟也只能打打下手,百日築基,還有另一個名字,道童!

桃木劍一挑,大量的黃紙紛飛,一手握劍做法,火焰憑空自生,另一手執筆勾畫,一點靈光即是符。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狂風大作,整片天空立時昏暗無比,恍若天狗吞日,而九叔對此沒有絲毫意外,反而口中念念有詞,經文聲在耳邊嗡嗡作響。

這般神跡,也讓在場的所有人驚嘆不已,表示這次真是找對人了。

只是,唯一臉上有疑惑的蘇啟,抬頭看天,心中有些驚疑:“二品的飛沙符這麼猛?還是師父道行又精進了?”

一念之間,要是能創造出遮天蔽日的異象,恍若天狗吞月,別說陰神,就是陽神也不行!

其實,這個時候,可能也就九叔才是真正明白所有的,陰神修為的他,目光直視前方,淡淡開口道:“閣下還真敢來,只是,這般幻術實在難登大雅之堂。”

一言道破真相,在九叔的眼中,此時正值天光大亮,只有飛沙符在起作用,哪裡來的天狗吞月?

狂暴的風沙中,隱約間,一個灰袍身影邁步而來,四目相對,眨眼間,空氣中便有無形的波動擴散出去。

一聲悶吭,那灰袍身影顯然落入下風,他半露出遮擋面龐的衣袍,乾瘦且蒼老的臉龐、獵鷹一般的目光直視九叔。

“陰神大成,厲害!只是,讓老夫更加沒有想到的是,你還敢動殺師地!”

顯然這位也是走南闖北的,瞧着九叔的做法布局,他就知道這裡兇險無比,對他,更是對如今主持做法之人。

“少見多怪,既然來了,那就留下吧!”

九叔顯然不想廢話,桃木劍凌空升起,瞬間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對方激射而起。

砰!

乾枯的手掌與其相撞,陰神大成的力量傾瀉,直接讓那乾瘦老者如同稻草般拋飛出去,身後兩具白毛殭屍跳躍而來,將其接住。

“不愧是陰神宗師級別的人物,但為了定住這個殺師地,你恐怕現在也是寸步難行吧?”灰袍老者看見九叔依舊一步未動,只得以桃木飛劍來擊殺他,不由得嘿嘿地笑了起來。

現在沒有人可以幫助九叔,蘇啟和鄭家之人眼前都還是幻象,那兩具白毛殭屍跳躍而出,直撲另一邊去。

灰袍老者攔着九叔的桃木飛劍,雖然他不是九叔的對手,但此刻卻是彷彿要豁出一條命也要攔住他一般。

而此時,還深陷在幻境中的蘇啟,赤羽槍不知何時已經握在了手中,上面火鳳鳴叫之聲回蕩在他的耳邊。

看着手中的長槍示警,手臂上的寒毛不知何時也已經全部倒豎,猛然抬頭,敏銳的戰鬥嗅覺直接讓蘇啟將赤羽槍橫掃而出。

砰!砰!

長槍與兩道身軀相撞,蘇啟一個箭步,直奔前方若隱若現的空間中。

兩處戰場爆發的戰鬥都是一面倒,白僵不是蘇啟的對手,而那灰袍老者貌似也要扛不住九叔的桃木飛劍,只是他臉上的笑容卻是愈加的變多。

嘶啞的聲音響起:“紙來!”

數道紙人從天而降,近乎活靈活現的身軀,每一具都有三尺高,看似侏儒,卻是力大無窮,將抬棺的幾人擊飛出去,直接扛着鄭老爺子的棺槨便往遠處逃竄。

這般配合,也讓九叔驚訝無比:“你是扎紙匠?”

“你猜?不知林道長對於老夫這手是否滿意?”

那乾瘦老者雙臂伸出化作一把紙質的剪刀,瞬間將那桃木飛劍夾住,火花四濺般僵持,不得不說,這扎紙還真的有一手。

直到現在,一步未動的九叔除了對於扎紙匠的身份有些驚訝外,其餘,再無意外的表情,相反,他忽然開口道:

“你既然知道這是殺師地,那麼你知道怎麼破除么?”

“知道又怎樣?不知道又怎樣?你即使有算計,但老夫這尊身體也是紙人,本尊未到,本體血液未喪失,你還能如何?”

知道這裡有陷阱,這扎紙匠又怎麼可能以真身來到,他整個灰袍身體現在也不作掩飾,完全化作紙人形狀。

“可是,我只需要你的氣息便足以!”

九叔的臉上忽然露出莫名的笑容來,他手掐法訣,腳下忽然間浮現大量的陣紋,與此同時,對面的紙人腳下也有大量的陣紋浮現。

“轉!”

一個挪移,光芒閃爍間,原本的殺師地上,再次出現的便是那紙人。

“你,你一直就想要用我來填坑!”那紙人驚恐的聲音響起,他的臉龐擬人化,看着四周浮現的諸多煞氣,掙扎道:“我不會死,最多損失一具紙身罷了。”

“因果牽連,循着氣息,你的本體至少要少掉半條命,至於說剛才那棺槨,你看看,這是什麼?”

九叔從腰間取下一個巴掌大的口袋,從中飛出一個棺槨,見狀,最後要寂滅的紙人哪裡還不知道,終日打雁,終是被雁啄瞎了眼。

當最後的慘叫聲戛然而止時,另外大概數十里開外的地方,一處山洞中,同樣有慘叫聲響起,一具具紙人陷入寂滅中。

隨着不斷的更換替身,當一縷魂魄回歸真正的肉身時,那扎紙匠的雙眼忽然睜開,不過殺師地的威力太大,他的雙眼瞬間炸裂,甚至肉身都在崩潰。

約莫一刻鐘後,就剩一灘爛泥的身體忽然有了動靜,因為山洞外一具棺槨被抬了進來,幾個紙人剛剛打開,璀璨的火光瞬間淹沒整個山洞。

又是幾具紙人的毀滅,甚至殭屍都搭上幾具,驚叫的聲音在山洞外響起:“炸藥?林鳳嬌你是不是玩不起!”

……

“師父,你還真是厲害,這就把對方解決了?殺師地也沒問題了?”蘇啟槍挑了兩具白僵,從幻境消散時,正好看見那紙人的寂滅,而鄭老爺子真正的棺槨也隨之被安葬下去。

“殺師地是沒有問題了,但那扎紙匠估計還有一口氣,扎紙的傳承悠久,有些保命的法子也正常,只是這次,算是真正結下死仇了。”九叔想了想,說道。

他轉頭看向東倒西歪的鄭家眾人,笑道:“各位,剛才動靜有些大,不過,鄭老爺子算是順利下葬了,你們可以祭拜了。”

“喔喔,好的,好的!”

一個個驚魂未定,只感覺剛才如同世界末日一般,這讓他們看向九叔的目光更加敬畏起來。

隨着鄭佑帶頭,鄭家人開始祭拜後,九叔轉過去的身體忽然停住,似乎想起了某件事,問道蘇啟:“那假的棺槨中你做手腳了?”

“嘿嘿,問阿威隊長要了幾顆手榴彈放在裡面的,也不知道有用沒。”蘇啟靦腆的笑容,九叔也樂了起來,直言道:“分身紙人與本尊之間,消息傳遞應該有時間差,就看那傢伙命是不是真的有那麼大了。”

……

當夜,鄭家設立宴席,邀請了九叔和蘇啟還有任家鎮一些老者,賓客盡歡之際,蘇啟自然也得到了此次的報酬。

三百大洋,當著所有人的面鄭佑親手奉上的,既抬高了九叔的聲望,當然,他這個大孝子的名聲估計第二天就會傳遍整個任家鎮。

各取所需,沒有毛病,看着天色不早了,蘇啟和九叔便告辭離去。

只是兩人在街道上繞了一圈,他們沒有回到義莊,反而來到之前安葬鄭老爺子的墓地。

“師父,你說他會來么?”

“你是指扎紙匠,還是?”

九叔笑了一聲,他們大約等待了一個時辰,被雲層半遮掩的月光下,一個偷偷摸摸的黑衣身影扛着鋤頭,直奔墓地。

兩人打起精神,就那麼蹲在一側,靜靜看着這位瘋狂揮動着鋤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