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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源抵達了奈良,受到了扶桑國上下的熱情歡迎。

自從北線斷絕之後,大唐再也沒有向扶桑派遣過使者。

雖然李道源只是淮南節度使派出的使者,但是扶桑的小朝廷還是很清楚大唐制度的,當然知道淮南節度使是整個大唐數一數二的權貴,也是不能得罪的貴人。

看着這些身形矮小的扶桑人,拉着自己乘坐一座奇怪的轎子,李道源果斷拒絕了,他找了一匹稍微高大的馬,騎着馬向奈良的王宮而去。

扶桑從大化改新以來,全面彷照大唐進行了自上而下的改革,也從大唐學習了建築的樣式。

不過在李道源看來,後世將扶桑的一些古建築稱之為盛唐風,他們還是不配的。

李道源見過大唐的宮殿寺廟,用的支柱都是需要兩人合抱的巨木,屋檐高聳氣派無比。

但是扶桑這些彷大唐建築,用的僅僅是一人合抱的房柱,卻要支撐繁雜屋檐和屋頂,給人一種頭重腳輕的感覺,也充滿了匠人的氣息,沒有盛唐那種渾然一體的風格。

李道源雖然不懂得建築,但是依然能夠看出扶桑在學習盛唐建築風格的同時,也去掉了很多盛唐建築中大氣的部分,應該是島國資源太少了,所以才這麼小家子氣。

除了建築之外,服飾也是扶桑學習大唐的重點。

但是看着接待自己的官員所穿的衣服,又讓李道源產生了一種邯鄲學步的感覺。

這些扶桑人學東西總要能學歪了,如今奈良的上層服飾繁複又累贅,這些接待自己的公卿裹得和粽子一樣。

李道源被安排在王宮附近的迎賓館中,而扶桑王宮之中,如何接待李道源這位大唐使者,引起了扶桑王庭的激烈爭論。

如今扶桑執政的淳仁倭王,他是從自己的堂侄女孝謙倭王那邊得到的王位,其中還涉及了倭王王族內部的政治鬥爭。

孝謙倭王退位之後,被尊為太上王,雖然不是倭王,但是依然有影響力。

淳仁倭王依仗的藤原仲麻呂一派,和太上倭王留在小朝廷的道鏡一派,可以說是涇渭分明,在倭王的王庭內部每次議事都會針鋒相對,爭鬥愈演愈烈。

如何接待大唐使者,倭王王庭內又開始了爭論。

藤原仲麻呂和淳仁倭王一樣,是鐵杆的親唐派,他如今出任太政大臣,也就是倭王的宰相,此時他正在康慨激昂的說道:

“大唐上邦再次派來使者,是我們倭國的榮幸!我們應該和以前一樣,以最隆重的禮儀接待大唐的使者!”

而道鏡同樣擔任太政大臣,此時他正激烈反對說道:

“這名大唐使者身份不明不白,只說是淮南節度使所派,這淮南節度使不過是大唐一諸侯,他的使者又怎麼能以國使的禮儀接待呢?”

淳仁倭王執政以後,進行了更激進的大唐化的改革,無論這些改革打着什麼樣的旗幟,加強的自然是淳仁倭王和藤原家的權利。

這樣的結果就是,在改革利益受損的一派,更加迅速的倒戈到了太上倭王這邊。

平日里倭王朝堂內的政治達到了平衡,但是李道源的到來,讓這種平衡被打破了。

無論是不是真心嚮往大唐,淳仁倭王所支持的大唐化政策,都是以大唐為旗幟的。

而大唐這面旗幟在東北亞地區非常的好用,大唐的強盛也是世人所共知的。

如今大唐再次派來使者,那麼支持大唐化改革的派系必然實力大漲,這就會壓制住太上倭王這些守舊派。

道鏡自然是激烈反對隆重接待李道源的。

不過道鏡突然開口說道:“請問王上,要怎麼接待大唐的使者,是和以前一樣尊為上使,還是當做外邦普通的使臣?”

這個問題一下子讓淳仁倭王沉默了。

如果是大唐朝廷派遣的使者,這一切自然是好說,大唐使者代表大唐皇帝,淳仁倭王可以將使者當做大唐皇帝接待。

但是李道源的身份不同,他只是大唐淮南節度使的使者,如果和以前一樣當做大唐天子使臣接待,那感覺自己的身份又低了一等。

而如果只是當做普通的外邦使者接待,那會不會讓大唐使者感覺到侮辱?

這句話說完,淳仁倭王也沉默了。

很顯然,倭王就算是倭王,平日里在扶桑島上也是作威作福慣了。

李道源又不是大唐皇帝的使者,要讓自己低頭去迎接大唐一個節度使的使者,好像又顯得低了一等。

藤原仲麻呂立刻知道不妙,果然淳仁倭王說道:

“那就請大唐使者在迎賓館再待上一段時間吧。”

倭王一錘定音,藤原仲麻呂只能嘆息一聲作罷,李道源就繼續在迎賓館住了下來。

不過倭王也不敢限制李道源的行動,而李道源也不願意去見什麼勞什子的倭王,乾脆就在奈良遊山玩水起來。

雖然如今的扶桑是個猴子島,但是作為倭國的首都,奈良還是建設的不錯的。

圍繞着倭王的王居,是倭國公卿的居所,圍繞着公卿居所是一群小貴族的宅邸。

整個奈良也是彷照大唐長安城建造的,只不過這些倭國的房屋都建造的比大唐矮一些,整體上讓李道源這個身高一米八的玩家感覺非常的局促。

而每一次李道源上街,倭國人都像是看巨人一樣看着自己,也讓李道源感覺十分不自在。

這奈良也沒什麼好看的,比長安城可是要差多了,李道源這才想起來鑒真和尚似乎在東大寺講法,於是騎着馬向著奈良城東的東大寺而去。

迎賓館的隨員氣喘吁吁的跟在後面,終於在東大寺門口趕上了李道源。

東大寺作為扶桑的皇家寺廟,規模確實非常的大,李道源是從揚州出發的,見過揚州寺院的恢弘大氣,但是這座東大寺依然不遑多讓,可見扶桑上下是多麼崇尚佛法。

李道源大踏步的走進了寺廟,原本這裡作為扶桑皇室的寺院,普通庶民是不能進入的。

但是看到李道源身材高大,守衛寺院的扶桑武士竟然不敢阻攔,就讓他一步一步的走進了東大寺。

東大寺大佛殿是一座巨大的木造建築。大佛殿內,放置着高15米以上的大佛像盧舍那佛。

李道源對於禮佛沒什麼興趣,直接穿過煙霧繚繞的佛堂,向著佛寺後殿走去。

見到李道源這個身材,一個年輕的僧人站起來,攔住李道源,用日語說道:

“後方是佛門清修的凈地,請施主留步。”

這個僧人說的日語半生不熟,李道源又看他不像是扶桑僧人那麼矮小,於是用漢語說道:

“我是奉了淮南節度使的命令,有幾句話要來問鑒真大和尚的。”

這個年輕僧人一愣,連忙抬起頭打量李道源,只看他穿着大唐的衣服,連忙用夾帶着揚州口音的漢語說道:“施主留步,貧僧這就去請師父!”

果然不一會兒,一個身穿黑色僧袍的老僧從後殿走出來。

這個老僧很瘦,但是眼睛很亮,他面目俊秀,年輕的時候必定是個好看的僧人。

見到李道源後,老僧立刻下拜道:“罪僧鑒真,拜見唐使。”

鑒真被倭王任命為大僧正,掌管全扶桑寺院的戒律,自然知道唐使來倭的消息。

在他出海的時候,上皇的禁海令還沒有撤銷,所以他這算是私自偷渡扶桑,見到李道源自然自稱為罪僧。

李道源沒有難為這個老和尚,只是笑着笑着說道:

“當日高節度使在我出航前,得知了老和尚已經東渡扶桑,節度使沒有為難大明寺剩下的僧人,不過讓李某給老和尚帶一句話。”

鑒真連忙雙手合十問道:“請問節度使有什麼話賜教。”

李道源正色說道:“大和尚要去扶桑傳法,功過難以評述,但是老和尚為何要將我華夏瑰寶帶去扶桑?出家人不是應該持戒修行,不為外物所迷嗎?”

鑒真原本挺直的腰板,聽到這句話後立刻彎腰,滿臉慚愧的說道:

“羞愧羞愧,快去後院將《喪亂帖》拿過來,交給尊使!”

身邊的徒弟有些不舍,這幅帖子可是王羲之親筆所寫的書貼,師父每日都要拿出來臨摹一番,是鑒真最重要的珍藏。

如今這個唐使只是一句話,就讓鑒真拿出自己最珍愛的書貼,眾弟子都對李道源怒目相向。

鑒真卻雙手合十說道:“慚愧慚愧,吾放不下這些外物,是放不下執念,連累弟子也放不下執念,請尊使和我移步後殿,吾親自將《喪亂帖》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