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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觀看着這座港口城市,尼德蘭的港口歷史非常悠久,這裡很早就是北海航運的重鎮。

碼頭雖然冷清,但是從碼頭邊上的整齊的石頭房屋,以及港務處的小樓,都足以見到這座港口從前的繁榮。

達觀和阿方索船長下船,他東方人的面孔和醒目的光頭,引起了很多人的注視。

達觀怡然不懼,他和阿方索船長船長走出港口,租賃了一輛馬車,向阿姆斯特丹的市政廳而去。

阿方索對着達觀介紹尼德蘭的情況。

“大師,尼德蘭其實是一個政治上的概念,這些低地地區的城市們,通過不斷的聯姻和通婚,形成了一個獨立的地區,因為貿易而串聯了起來。”

“尼德蘭的每一座城市都有市政廳,市政廳會選出一名執政來管理這座城市,而市政廳則會對執政進行監督。”

達觀合十說到:“有點像大都督的制憲會議。”

阿方索點頭說道,不過他又搖頭說道:“尼德蘭的市政廳只有世襲貴族和資產超過一定數量的大資產家才能進入,和大都督推行的制憲會議是不同的。”

達觀也點頭,制憲會議的代表從各階層中選出,東南也沒有世襲貴族這種東西。

達觀這一次歐陸,倒是對歐陸的形勢有了了解。

歐陸這些宗派鬧的厲害,其實主要就是兩派。

一派是傳統的天主教,這其中以西班牙最為狂熱,腓力二世自稱是護教王,在宗教上是最維護天主教正統。

西班牙也確實是這樣的,他幾次財政破產,就是因為西班牙王室的宗教狂熱。

比如和奧斯曼爭奪地中海的霸權,又比如哈布斯堡家族在陸地上和奧斯曼的爭奪。

這一次奧斯曼大帝蘇萊曼親征匈牙利,神聖羅馬帝國的新一任皇帝也是哈布斯堡家族的成員,腓力二世自然也要出兵幫助親戚了。

天主教

法國雖然也是天主教國家,但是他的政治行為多是出於國家利益,而不是宗教原因。

比如在和西班牙結盟和奧斯曼爭霸的時候,偶爾法國也會忌憚哈布斯堡家族的強大,和奧斯曼人組成同盟。

三十年前,法蘭西國王就和奧斯曼人建立了同盟,同盟在當時被指斥為“邪惡的聯盟”“百合與新月的瀆聖的結合”,故又稱“不虔誠的同盟”“瀆聖同盟”。

和奧斯曼人結盟,基本是出於國家利益。

法國的北面是哈布斯堡家族的神聖羅馬帝國,南面是哈布斯堡家族的西班牙王國,就連法國的西南的尼德蘭地區,也是哈布斯堡家族的領地。

法國可以說是被哈布斯堡家族的同盟給包圍了,這讓國土大部分是平原的法國非常不安,瀆聖同盟也就是這樣背景下成立的。

如今歐洲的局勢,法國從波旁王朝的亨利四世登基之後,法國的中央集權日益提高。

而亨利四世本身就是為了繼承法國王位而改信天主教的,所以亨利四世對於宗教問題非常寬容,也讓法國沒有陷入到宗教內亂中。

法國的日益強大,讓四周哈布斯堡家族的聯盟日益緊張,也加強了對法國的封鎖。

法國和異教徒人奧斯曼帝國結盟,對抗神聖羅馬帝國、西班牙組成的聯盟。

英國則是搖擺不定的。

英國的前任女王,歷史上被寫進各種鬼故事的“血腥瑪麗”,是一名虔誠的天主教徒。

瑪麗女王執政的時候,對於新教徒瘋狂壓迫。

這也讓英國發生了內戰,最後英國王位落入到了信仰新教的伊麗莎白一世頭上。

伊麗莎白一世就是一名新教徒,不過她繼位的時候為了不引起國內宗教矛盾,對於宗教採取寬容態度。

但是英國的宗教平衡非常不穩定,西班牙一直想要干涉英國,為此伊麗莎白一世甚至許諾不結婚,就是為了保持國內的宗教平衡。

但是與此同時,歐陸北方的新教卻在不斷繼續力量。

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讓新教在神聖羅馬帝國內的一些城邦內傳播,並且逐漸影響到了尼德蘭地區。

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雖然是天主教徒,但是不少實力雄厚的選帝侯卻是新教的信徒。

而神聖羅馬帝國本身就是一個鬆散的聯盟,選帝侯和大領主,都有很強的獨立性。

達觀不由的感慨,如今歐陸真的是亂成一鍋粥了。

不過達觀還是想到了蘇澤給他講解的歐陸局勢。

蘇澤用的不是宗教視角,而是階層視角。

蘇澤對達觀說過:“歐陸在鬥爭的,其實就是三個階層。”

“君主、教士和資產者。”

“而歐陸的所有問題,所有國家的立場,用這個三個階層的視角,就能看清楚,弄清楚他們的立場。”

達觀還是

“所謂的新教改革,其實就是一部分開明的教士,認為教會不應該佔據太多的財產,認為腐朽的教會機構並不能壟斷對神學的解讀,也不應該壟斷百姓對神靈的信仰,主張信仰自由。”

“這個信仰自由,其實並不是隨便信仰神靈,而是可以不通過教會來信仰神靈,也就是所謂的‘因信稱義’。”

“但無論這些新教改革者們是什麼動機,又或者是什麼神聖的目標,又或者他們是對經文進行的什麼解讀,推廣新教的領主貴族,以及大力推廣新教的君主們,可不是因為信仰這樣簡單的動機。”

“羅馬帝國那些支持新教的帝選侯們,支持新教自然是因為新教主張信仰自由,這等於打擊了天主教的教士階層,增強了領主的權利。”

“打破天主教會對於宗教的釋經權,這等於打破了天主教會對於世俗權力的控制,這也是鬆開了這些領主頭頂上的教會束縛,領主們自然是更喜歡新教的。”

“而對於那些貴族和有產者們而言,躺在教徒頭頂上收稅的天主教會,就和躺在土地上收錢的地主一樣,也是他們反對的對象。”

達觀想到了東南,如今東南流行的文學作品中,多了很多對於封建地主的批判作品。

比如某個地主壓迫佃農,放高利貸搶奪佃農的女兒做小老婆。

又比如說某個地主為富不仁,生活奢靡放蕩。

實際上達觀對於東南的社會觀察,那些工坊主的生活和這些地主也相差無幾,甚至因為手上的金錢更多,他們的生活更加的墮落。

但是東南上下的作品中,都充滿了對地主的攻擊。

用這個思路套在歐陸,也就是對教士階層的攻擊了。

在文藝復興以來,對於教士階層抹黑的文藝作品層出不窮,教會在很多地區就是放蕩和墮落的代表。

誠然不良的教士是很多的,但是貴族階層難道就要比教士好很多嗎?

而日益掌握話語權的手工業主們,也流傳了很多教士壓迫人的故事。

新教,就是對教士階層的進攻。

蘇澤當時給達觀舉了一個例子,那就是法國。

法國雖然是信奉天主教的國家,但是卻對新教徒也很寬容,甚至還接受了一些神聖羅馬帝國被迫害的新教教士。

這些新教信徒,很多都是北方信仰了新教的手工業主們。

這些人給法國帶來了新的技術,給法國帶來了生產力的發展。

更重要的是給法國君主看到了,如果沒有教士階層從中抽佣,君主可以得到更多的權力。

法國開始君主集權的道路,自然對於維護天主教權威不那麼上心了。

而法國周圍的國家,幾乎都是哈布斯堡家族的領地,對於這個信仰天主教,同時又限制法國擴張的敵對勢力,法國寧可動搖自己對天主教的信仰,也要和奧斯曼人結盟來突破這個包圍圈。

和法國做出同樣選擇的也有英國。

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一世的政策,就是在天主教和新教之間平衡,保持國內的穩定,又削弱天主教的勢力。

只不過英國孤懸海外,天主教勢力想要干涉英國更困難,只能維持現狀。

而達觀看到的尼德蘭,就是蘇澤說的階層衝突最嚴重的地區。

西班牙委派的教士在尼德蘭橫徵暴斂,引起了尼德蘭新興手工坊主階層的不滿。

而尼德蘭的貴族也不滿於西班牙國王腓力二世的壓迫。

新教,這是所有階層共同選擇,用來對抗西班牙和天主教士階層壓迫的反對旗幟。

明白了這一點,達觀更是豁然開朗,他對於尼德蘭局勢看的比阿方索更清晰。

而他更是看到了尼德蘭的平靜表象下,所潛藏的暗流涌動。

果不其然,達觀在阿姆斯特丹的市政廳得到了當地貴族的熱情歡迎。

尼德蘭貴族們,將這個來自東方國度的宗教學者當做是上賓,非常熱情的招待了他。

甚至周圍幾座城市的執政,也趕來阿姆斯特丹和達觀交流。

這其中最大的人物,就是西班牙在尼德蘭地區的執政,奧蘭治親王,“沉默者“威廉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