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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夜寂寂,空山古洞之內,道道灰青煙霞,驟生驟滅,演盡造化的同時,更如九幽怨魂,載浮載沉,發出雖然輕聲,卻彷彿蘊涵無窮怨毒的嘆息,回蕩古洞之內。

古洞內無光,卻有一張三米直徑的大圓桌,整體由一顆青石構成,古意深蘊,不知成於多少歲月之前,而在青石桌畔,有七個座位,彼此相隔頗遠,如果不是古洞回聲,相互想說話都要費點力。

一道青色幽火,在石桌中央亮起,照亮不到洞內的角落,卻映出坐在桌旁的幾道人影。

人,沉默地坐在陰影里,這是四個帶着面具的人,面具分別呈現不同的獸形,龍、狼、鷹、猿,四種不同的獸形面具,遮掩住真實面目,更把不同的心思,藏在面具之後。

“麒麟、虎、龜,又缺席了。”

戴着龍形面具的“亢金龍”,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面具後露出的鬢髮,有些斑白,說話聲音有些蒼老,帶着滄桑,卻也有着威嚴。

“麒麟乃太平異獸,罕於現世,哪是這麼容易說就就見的?”

“柳土鷹”的發聲,字正腔圓,是個很好聽的女聲,體態則是名三十多歲的婦人,縱然蒙面,舉手投足間,卻是艷媚如蜜,誘人心動。

“……三年都不露面的人,哪可能會忽然出現?他若現身,我就要懷疑有彌天大禍了。”

“奎木狼”冷漠說話,沒有太多的高低起伏,如刀如劍,瘦瘦高高的身形,三十來歲,身上散發著一股陰冷之氣,彷彿什麼活物靠近,就會被切割開來。

“麒麟不見,龜總是愛來不來,但這回連虎都缺席,如果再少一兩個,咱們這死曜社團,是不是就要散夥啦?”

“參水猿”身材肥胖,斗篷下的臃腫身形,似一個圓滾滾的大肉球,聲音頗為合氣,笑呵呵的,但四人當中,卻以他的聲音最為古怪。

每次他的聲音一發,就變得非常模糊,旁邊更有無數細小的尖笑聲,彷彿有數十人在那邊耳語,這一句方出,旁邊就立刻嗡嗡一片。

“不能散啊,死曜組織存在過千年,這麼散了,哪對得起過往前輩?”

“散了好哇,這種專門躲起來搞陰謀,害人害己的組織,早就該散了。”

“別散嘛!散了多可惜啊,真要散,也得找個幾萬人來殉葬,這樣才夠盛大啊!”

“哇哈哈哈,你們這班喪心病狂的衰人,早晚遭天譴!”

一個又一個的聲音,層疊在一起,錯落響起,有如蜂群,餘人皆皺起眉頭,但參水猿嘴角勾起,似乎這些聲音令他非常受用,通體舒暢。

這詭奇的異象,是一種特殊邪功的大成象徵,屬於九外道其中一派,哪怕戴着面具,也足以作為身分證明,畢竟,普天下能將這門心魔邪功練至此境界的,屈指可數。

但哪怕如此,在座的其餘三人,也不會傻到用這來判斷什麼,歷來“死曜”的成員,都是狡若老狐,看似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破綻,往往都是誘人上當的陷阱,在所有人都戴着面具的同時,起碼也都有兩到三種備用身分,在這裡使用的功夫,未必就是在外所用的形象,憑此推測,謬失千里,他們都不會做這種傻事。

“……萬古鐘聲響了。”

無意義的寒暄,確認完與會人數後,亢金龍沉聲說話,這是今次眾人之所以聚集在此的理由,雖然事先沒說,卻是人人心裡有數。

“那個肌**子居然沒死,還真是挺意外的,當初我們多次行占,他的軌跡明明已從天空中抹去……星殞人未亡,此事有違天理啊。”

柳土鷹纖纖五指握爪,掌中浮現一片圓球投影,球狀的立體影像中,是一片浩瀚星空,內中無數星斗錯落,以遠超過正常的速度運行。

“掌中蒼穹”,是天斗劍閣的星占秘傳,能如此熟練駕馭的,只能是天斗劍閣的高層,但柳土鷹毫不顧忌地當眾使用,眾人自也不會將這當什麼身分證據。

“……那就表示,山陸陵的身邊,有善於星相術數的高人,替他移星換斗,逆天改命,變藏行蹤。”

奎木狼的聲音冰冷,話說得不快,因為在說話的同時,他閱歷極豐的腦子,正在飛速思索。

星象無法被遮掩,歷來是最難參透,卻也準確性最高的占卜,能移星換斗的術者,並非沒有,但那起碼是跨過四層天階以上的天階強人,現今大地上,這種人未必存在,若真有此人,碎星團何致如此?

柳土鷹道:“這樣的可能性確實有,碎星團底蘊深厚,背後藏着什麼高人,也在情理之中,也是最合理的一個推論,但我想請大家注意另一個可能性……”

“……屬於山陸陵的那顆星,打一開始就是假象,從不存在?”

話從亢金龍口中說出,卻也幾乎是同時,在另外兩人腦中冒出。

自來能坐在這桌旁的,雖然在個性上缺陷很大,卻沒有笨人,因為死曜組織的淘汰競爭激烈,不但執行任務時有危險,發自背後的暗箭更從未缺少,死曜同志專坑隊友的傳統,素來被發揚光大,腦子稍差一點的,根本沒機會混到資深。

奎木狼道:“確有這可能,碎星團詭秘難測,踏過的腳印,基本都是陷阱,打一開始就掘了個坑,這也說得過去……難怪山陸陵之死,能瞞過整個大地那麼久,因為一開始方向就錯了。”

柳土鷹嬌笑道:“你該慶幸,時隔六年,我們才發現這要命的一點,誰知道碎星團還藏了多少類似的秘密?如果六年前我們不知道這事,貿然動手,最後會是什麼結果?和我們的上一代擁抱相見嗎?”

死曜與碎星團的衝突,纏鬥多年。

這個據說串聯九外道,素來在陰影里活動的邪祟組織,在碎星團崛起的過程中,幾樁謀劃為其所破,便針對碎星團打擊,雙方迅速惡化成不死不休的仇敵,長期鬥爭之下,最輝煌的一次戰果,就是上一代死曜七邪幾乎團滅,全軍覆沒。

那是一次徹頭徹尾的慘敗,之後,新一代的七邪重組死曜,收起獠牙,藏於暗中,積蓄力量,靠着縝密的計畫,一步步準備,記取前次教訓,布下一個萬無一失的殺局,要一舉覆滅碎星團。

最後,當一切準備周全,碎星團覆滅,大獲全勝的死曜,震驚到失神,因為……他們什麼都沒來得及做,長久準備的各種後手、藏伏於暗中的獠牙,什麼都還來不及發動,就在他們預備動手的前夕,碎星團忽然就垮了、滅了,失去目標的他們,這一愣,足足六年……

如今,莫名的契機,讓這個號稱串聯九外道的陰影組織,重新活動起來……

“……山陸陵有肉無腦,不足為懼。”

參水猿開口,一長串層疊之聲,如同蜂鳴,卻掩不下他笑着說出的話語,“真正危險的,是藏在他身後的那個人……”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潑猴!”柳土鷹揶揄道:“覺得那肌**子有拳頭沒大腦的人很多,覺得可以輕易智取他的也多,這些人基本都死光了,你真覺得自己可以一面小看他,一面與那些人例外嗎?”

“……倒也是。”

參水猿沒有因為被嘲弄而火大,一樣笑呵呵的,甚是和氣,馬上自承己過。

“但我們的目標,仍應該是針對那個人,山陸陵僅是一道我們必須跨越過去的障礙,透過他,我們才能觸及那人,這一點……有人有意見嗎?”

除了來自本身的連串朦朧囈語,室內沒有其他聲音,所有人都贊同這點,討論直接進入執行層面。

柳土鷹道:“山陸陵以心魔之術擊退兩名地階後,就消失不見,現在整個帝國都在找他,卻沒線索,我們要怎麼從龜洞里找出這肌**子?”

“……有一個方向。”

亢金龍威嚴的聲音,點出行動的方向,“碎星者的主要幹部,基本都在六年前喪命於帝都,或囚禁於大獄,僥倖逃過一劫的,都是駐派外地的次級人員,經過這六年,基本也死絕了,我們所操控的獵頭組織,越來越難找到倖存者……”

“你指那家打醬油的?老字號溫家?”奎木狼直指核心,“我們越來越難找到碎星餘孽,他卻還常有斬獲,這不正常,對他的調查怎麼樣了?”

“滑不溜手,找不到縫。”柳土鷹道:“溫家的一切行動,都由溫去病主導並策畫,其他人只曉得片面,拼起來就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而這人……不是死宅在屋裡,就是躲在海外,我們的探子有力難施,這人是個反偵察的好手,正常手段恐怕查不出什麼。”

參水猿呵呵笑道:“奇了,難道得要我們出動天階,殺光他府里所有人,掐着他喉嚨,切開他腦門,這樣才問得出來?”

柳木鷹道:“有何不可?那也是合情理的非正常手段。”

“還不是那種時候……”

亢金龍道:“注意到他的不是只有我們,封刀盟已經先動手了,金剛寺、天斗劍閣似乎也有了動作,玉虛真宗雖然還拉不下臉,可也在暗中注視,目前封刀盟的小丫頭正在那裡,我建議,我們可以順水推舟……”

“……然後,再一石二鳥?給司徒老瞎子一刀!”參水猿笑道:“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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