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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白凡正在跟小朋友們做遊戲,爸爸突然出現,從學校將自己接走,還說他們馬上要搬家。

白凡不太明白,不是都在這邊找到工作了么,怎麼又要離開?

那一次,他們走了很遠很遠,最後在一個鄉下農場安定下來,買了新的房子。

爸爸說,這兒很安全,就是離學校遠了點,不過沒關係,他會送小凡過去的。

白凡本來不太開心,可這兒有牛有羊,還有山林跟草原,看起來好像不錯,他就不計較了。

後面的兩個月,爸爸做了農夫,還買了幾隻羊,白凡每天都能喝上羊奶。

兩個月後,弟弟出生了,爸爸一看,就開始哀嚎,他想要的是姑娘,他的希望落空了。

白凡卻很高興,因為他就是男孩子,他有很多成長經驗,到時可以教給弟弟。

爸爸在怪叫了幾聲之後接受了這個現實,並決定將給妹妹的名字用在弟弟身上,就叫他白玉。

爸爸說,白凡的凡,是平凡的凡,他希望小凡可以像個普通人一樣,平平凡凡度過一生。

爸爸說,白玉的玉,是美玉的玉,珍貴而純潔,受人呵護。

白凡記住了他與弟弟的名字。

可他這一生註定平凡不了。

那天,爸爸沒有來學校接他,白凡見所有的同學都離開了,只得背着小書包自行回家。

爸爸應該是有什麼事耽誤了,或是太忙了,所以他一點也沒有生氣,路過小賣部的時候,還用自己攢了好久的錢,在店裡買了一隻彈跳蛙,要當禮物送給弟弟。

可是,他卻在回家時,看到了衝天的火光。

「爸爸,媽媽……」

白凡叫着哭着,往火光裡面沖。

半路,他被人拎着後衣領提了起來。

那是白凡第一次見到仇九元,他束着短短的發,臉上有一圈青青的鬍渣,皮膚麥黃,高大而又健壯,渾身上下的肌肉在花襯衣下若隱若現。

白凡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第一次與仇九元對視時,他那雙藏滿了殺意的虎目是多麼的可怕。

就好像,下一刻,他會張開血盆大口,直接將你吞沒。

看習慣了父親精瘦的中等身材,突然面對這般勇猛與壯碩的男人,白凡被震住了,冷汗直冒,小心臟怦怦直跳。

仇九元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所以,白靈有兩個孩子,他還沒有離開的時候,已經藏得有私生子了。」

白靈,那是父親的名字。

白凡愣愣地看着仇九元,內心卻想起了父親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小凡,如何分辨一個人的惡意與善意?就是在他的表情與言語里尋找真相。人不可能完全掩飾掉自己內心的想法,總有一個地方會暴露他的動機。」

所以,白凡哭了,他眼淚直掉,對仇九元說:「叔叔,你是爸爸的朋友嗎?快滅火,救救爸爸、媽媽、弟弟。嗚嗚嗚……」

那時,他見到仇九元愣了一下,之後笑道:「朋友?也沒錯,我是你爸爸的朋友,過命交情的那種。

不過啊,孩子,你父親,你母親,他們已經死了,永遠也救不回來了。」

「不要……」

白凡叫着哭喊着,不過很快,他又停下來了,被一個更為稚嫩的哭聲打斷了。

他歪着頭看去,才發現,幾步外那個黑衣男人懷中抱着一個嬰孩,正是弟弟白玉。

白凡掙扎着下去,他走向黑衣人,從他手裡接過了弟弟。

那時的他力氣很小,即便是抱上只有十斤的弟弟也很吃力,所以他慢慢坐到地上去了。

火光印着他滿是淚

痕的小臉,看着那個山下的小屋,曾經一家人的幸福,他輕輕哼起了母親經常掛在嘴邊的《勃拉姆斯搖籃曲》。

弟弟不哭了,那雙遺傳了母親的藍眸好奇地盯着他。

白凡垂頭哽咽,餘光掃了一下那把緩緩抬起的手槍,他小聲道:「叔叔,怎麼辦?我跟弟弟怎麼辦?我們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我們怎麼辦?

叔叔,你能帶我跟弟弟走嗎?我能洗碗,能撿柴,可以做家務,還能照顧弟弟,我能做很多事情。

我會聽你的話,弟弟長大了,也會聽你的話……」

仇九元的聲音裡帶着一絲愕然,「真的嗎?」

「真的。」

「可是,你有些大了,而你弟弟又過於小了。」

五歲多了,有記憶跟思考能力了。

剛滿月,照顧起來十分麻煩。

如果只有兩三歲,就完美了。

仇九元:「嘖,有點兒矛盾啊。」

「叔叔!」

白凡由坐變跪,「我求求你,帶我們兄弟走吧,我不想與弟弟分開,我不想去孤兒院。

你帶我們走吧,我可以照顧好弟弟,也會做牛做馬好好報答你。」

「做牛做馬?」

仇九元輕笑,他說:「我不要你倆做牛做馬。這樣,你倆叫我一聲義父,如何?」

白凡緊咬了一下牙關,制止住想要撲過去撕咬他的衝動,「好。」

仇九元收起了槍,將兄弟倆帶到了九鼎堂。

白凡帶着弟弟就生活在那個冰冷又充滿血腥味的地方。

他每天都笑着,歡樂着,看見仇九元就雙眼冒光,甜甜地喊他義父。

仇九元說他很乖,很懂事,也很傻。

白凡也覺得自己好傻,他為什麼要認賊作父呢?

一家人去地下團圓,說不定還能早點投胎,再組成一個幸福的家庭。

可是,人真的可以重新投胎嗎?

如果是這樣,那雙手沾滿了鮮血的仇九元為何沒有下地獄?

所以,惡人沒有下地獄。

而人間,也需要祛除污穢的勇士。

那幾年白凡的懂事聽話,讓兄弟倆的日子過得還算馬虎,至少沒有缺衣少食。

只是他非常難過,弟弟完全將這兒當成了家,他的認賊作父是出自真心。

第一次,弟弟拿刀的時候對他說:「哥,我要努力學好本領,以後成為你的幫手,為義父做事。」

他的笑容是那樣的真誠,將他的心刺得鮮血淋漓。

白凡還得笑眯眯的摸着他的頭說:「好啊!」

第一次出任務,弟弟中槍了,滿身是血,還得跪在仇九元的腳下,說著自己無能,任義父處置的話。

那次,白凡真的好想好想立馬就告訴他真像。

但是不行,還差一個契機。

這個契機將讓弟弟徹底看清仇九元的本質,從如今的世界觀中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