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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線索?司徒施主,你何以說得這般篤定?”

“就憑這個。”

司徒零拍了拍手中的玻璃容器。

張守魚搭眼一瞧,險些沒直接嘔吐出來。

那是一個裝滿臟器的罐子,血糊糊一片看不清晰,裡面貌似還有一些未消化的食物遺骸。

“小道長,幺妹的房間里突然出現這白仙,想要尋找線索便只能從這白仙入手。剛剛我在給這玩意解剖時發現,她的胃部尚有未消化完畢的大馬哈魚與三道鱗魚,初步判斷進食時間應該是五小時左右,這三太公家裡可是沒有這些的,但有個地方能夠滿足,那便是距此兩公里外的額木耳河!”

司徒零說得斬釘截鐵,張守魚卻滿臉猶疑。

“司徒施主,三太公家裡沒有不代表其他村民家裡沒有,這白虎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這東西不意外吧?”

“小道長,我懂你的心思,可你很顯然看問題還不夠透徹!”

司徒零推了推自己的金絲眼鏡。

“為何不透徹,司徒施主,俺願聞其詳。”

“沒什麼詳不詳的,小道長你忽略了一個重要因素。”

“什麼?”

“時間!”

司徒零微微抿起左側嘴角,露出一抹豐盈的笑靨。

“此刻寒冬臘月天寒地凍,這兩種魚類即便民戶中有窖藏,一般也會做成魚醬魚乾,絕不會吃到新鮮的撈捕。再者說撈捕季節已過,這一代村民不像二道白河和松花江那邊,那邊才有鑿冰捕魚的習俗,這一帶卻根本沒這種傳統,冬日是以拉山貨為生的!”

說完這些,司徒零又拍了拍手中的玻璃容器。

“你再瞧瞧這個,這裡面的食物殘羹絕對不是窖藏品,魚類碎屑的皮脂度還很高,很顯然是新鮮的食物,且應該是未經過烹飪生吞活剝的那種!小道長,眼下你可還有什麼說的?”

“暫且......沒了。”

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張守魚的確做不出任何反駁。不過此刻在張守魚心裡,一抹更加濃郁的陰霾已經瀰漫深邃。

沒錯,眼前這一切都看似再正常不過,可張守魚最擔心的就是這種“正常不過”。

正是因為有這些合理因素,司徒零才可以名正言順要求張守魚跟他前往額木爾河口。

可是,誰能保證這一路上不出問題?

萬一......這一切都是早有預謀的步步為營,又當若何?

張守魚早已料到這些,可他心裡也清楚,目前自己的能力太弱,砧板魚肉待宰羔羊,壓根就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

他心中很確信自己的天罡卜算,卜算結果不會出錯,若祭屍朝山當真需要他這最後一人才可成陣,那今夜無論如何,他......都得出點事情才算罷休!

當下,司徒零沒有二話,率兵押解着張守魚出了村子。

額木耳河口距離白虎村只有二里地,路上張守魚朝司徒零要了一件軍綠披風。畢竟眼下寒冬臘月,若還穿着單薄的破爛道袍,恐怕沒熬過夜就凍死翹翹了。

這個季節的額木耳河已經結冰,眾人趕到河口時,河面上漆黑一片,即便有高倍光手電照明,十米外也完全剝奪視野,吞光效應異常顯著。

東北的深夜,是見不得光的。

“小道長,接下來恐怕要靠你了。這白娘子肯定是來過這一帶,幺妹究竟能不能尋到,就看你的手段了。”

“司徒施主,俺要是尋不到,是不是今夜就不打算饒過俺了?”

張守魚不再彎彎繞繞,他清楚跟司徒零打交道不可含糊,稍有不慎都會丟掉小命。

“我可絕對沒這個意思,你瞅瞅眼下幺妹丟了,我這做哥哥的可是憂心如焚。你好歹也跟我們交際一場,道士濟世救人也是應有之事,你說是吧?”

司徒零來到張守魚身旁,輕輕拍了拍張守魚的肩膀。

“小道長,我這個人吶向來面慈心軟,就是看不得人為難。你我相識一場,我能幫你也會盡量幫你。我已經派法醫進行白娘子的屍檢,等詳細屍檢報告出來了,有合適的線索我會跟你分享。”

說完此話的司徒零直接遠去,帶着法醫走到一旁支起了帳篷。

張守魚面向河面沒有回頭,他不用看司徒零的臉色,也清楚這傢伙的假仁假義。

貓哭耗子假慈悲,紅塵俗世里的狐狸果然多。

夜愈發深邃,沒有人再理會這個年輕的道士。

守衛的士兵們托着槍,黑黝黝的槍管子對準張守魚。

張守魚若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可越是在這種時刻,腦子就越是不靈光。

他喘着冷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腦子裡唯一能想到的,唯有張鎮山傳授自己的上八門堪輿術。

所謂上八門,乃是八種玄奇術法,分為天罡地支兩脈,每一脈各有四種神通顯化。

據張鎮山所說,想當初河間府鬧殭屍,最終正是靠上八門張氏門人將其懾服。他年輕時候在昆明做道場時,也曾用上八門驅趕過苗疆趕屍人的七蠣血屍。

這些場面吹噓得厲害,張守魚沒親眼瞧見過,自然不可能完全信服。

到目前為止,他使用最多的便是申子火符。一者是此法學起來最為容易,二者山上寒氣陰冷,火符生火取暖也最為方便。

“死馬當活馬醫。”

張守魚摩挲兩把臉,將臉上凝結的冰碴子稍稍清了清。隨後他拿出八張申子火符黃紙,點燃後以八卦方位接連朝冰面上打出。

火符劃破黑暗,落在八處冰面上狀若螢蟲。

張守魚抬腳踏入河面,這個季節的河冰厚度足有一米多深,完全不用擔心會踩空掉落。

“小道長!你可不能走太遠啊,我要是瞧不見你了可會想你的!”

司徒零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張守魚頭也不回,只是將身上的軍用披風又裹得緊了些。

“司徒施主,俺是出家人,不值得你這般留戀。”

張守魚走得很慢,從外相上看起來毫無玄虛,實際上他也的確沒做太多繁雜準備。

他現在的想法很直接,既然這白娘子吃過冰層下面深處的鮮魚,那只能說明冰面上留有開鑿過的冰洞,且這冰洞的直徑應該可容納白娘子身量進出。

幺妹和白娘子的身材相仿,白娘子可以自由出入的冰洞,幺妹應當也可以,若她當真遭遇不測,那很有可能便是被丟入了冰面下方!

張守魚忍不住瞥了一眼後身。

他現在越來越懷疑司徒零在賊喊捉賊!

畢竟這一切並不難想,若司徒零發動士兵大面積搜尋,絕對比他這瑩瑩之火更顯高效。可現在司徒零卻沉迷於屍檢,這種故作痕迹的捨本逐末,很顯然已經暴露其狼子野心!

這傢伙......貌似就是故意讓他來趟這趟輝水的!

張守魚輕輕在冰面上跺了兩腳。

冰層極厚,一旦開鑿出一人寬度,短期內不可能被完美填平。

畢竟冰層不是土層,不可同日而語。

也即是說,若一切預想正確,那隻要他繼續找下去,就一定會發現“合適的冰洞”!

時間緩緩流逝,遠方已經出現魚肚白。

張守魚在冰面上找了大半夜,身上帶的申子火符已經所剩無幾。

“拿手電筒來!”

凌晨七點剛過,張守魚在遠方吼了一嗓子。

司徒零聞言立刻帶人趕來,來到近前再一瞧這道士,早已渾身冰碴凍成了棍。

“小道長,可有眉目了?”

一直在烤火的司徒零安然無恙,張守魚懶得搭理他,朝自己面前顫巍巍伸出一根手指。

“拿......拿個捕魚鉤子來!”

此刻在張守魚面前,果然有一方一人寬度的冰洞,洞面已經結了厚厚一層霜,看樣子開鑿有一段時間了。不過與四周的冰層相比還有一段凹陷差距,因而並不算難辨別。

“幹嘛?”

“撈人啊。”

“撈人?小道長,你這一鉤子下去,就算撈到了人,那也活不成了啊。”

“不然呢?你覺得就算不用鉤子,這水下若當真有人的話,還可能會撈到活的嗎?”

張守魚沒好氣地白了司徒零一眼,司徒零皮笑肉不笑,此刻他貌似心情不大好。

“小道長,這一夜也算辛苦你了,接下來的捕撈工作就讓其他人接手吧。眼下你徹夜安然無恙,我覺得你得好好想想,到底你的卜算哪裡出了問題,還有就是那個白娘子,應該也並非是你說的那般簡單!”

“司徒施主,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張守魚接過一旁士兵遞來的暖水袋,他的確已經凍得全無知覺了。

“喏,屍檢報告。”

司徒零一邊將一疊紙遞給張守魚,一邊拍亮手電娓娓道來。與此同時士兵們已經找來了捕魚鉤和開鑿工具,準備在發現的冰洞處展開詳細搜索。

張守魚望着這群士兵“熟練”的動作,心裡的大石頭又沉了幾分。倒是司徒零一臉鎮定,他推了推自己的金絲眼鏡,還是維持着一副嚴謹的科研態勢。

“小道長,我詳細比對了一下那白娘子的身體構造,發現這玩意應該不是你口中的鬼神之物,而是名為“干達婆”的罕見物事!”

“干達婆?”

“不錯,若當真如此的話,那此間事絕不僅僅是東北民間風水那般簡單了,這裡面窩藏着章將軍都惹不起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