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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文廟武廟,排名首先得政治正確,其次就是當權者的個人喜好。

眾將把自己喜歡的名單交上來,朱銘看得是哭笑不得。

好多將領都沒有文化,不知道古代良將猛將有哪些,大部分都按照雜劇戲文里的印象羅列。

朱銘乾脆親自動手,而且完全按照自己的好惡來。

主祭:姜太公。

陪祀:張良,諸葛亮。

十哲:管仲,孫武,白起,吳起,韓信,李靖,霍去病,孫臏,樂毅。

七十二將:李勣,衛青,廉頗,李牧,王翦,周亞夫,郭子儀,慕容恪,王猛……

按道理來講,霍去病不該排進十哲,但架不住朱太子喜歡啊!

確定了武廟祭祀名單,朱銘又覺得武廟和軍校,還是直接建在洛陽那邊為好,免得今後遷都了又再折騰。

“把呂好問、呂本中父子請來。”朱銘說道。

白勝立即跑去殿外,一通吩咐又回來。

呂氏父子就在開封當官,被先後叫上馬車,一頭霧水往東宮而去。

因祖父、父親被打為元祐黨人,呂好問先被編管宿州七年,再被調去真州船場。好不容易混了個小官,又因觸怒蔡卞,被編管陽翟十二年。

一個宰相子孫,就這樣蹉跎半輩子。

親爹都混得如此潦倒,呂本中作為兒子,自然也好不了多少。

趙桓繼位,撥亂反正,父子倆被召回京城,剛走到半路大宋就沒啦。

“太子召見,不知是福是禍。”呂好問憂心忡忡。

呂本中卻頗為興奮:“太子英明神武,善於任用賢能。今日召見,或許是要重用呂氏!”

“難說。”

呂好問早已對仕途心灰意冷。

此人的性格四平八穩,而且是個“老好人”,跟呂家歷代祖先一個樣。

歷史上,他既勸偽帝張邦昌迎立趙構。又責問李綱,這王業艱難的鬼世道,藏污納垢再正常不過,你對那些人(被迫投金者)嚴刑峻法,眾人驚懼還怎麼合力做事?

最終兩頭不討好,被張邦昌給弄死了。

“兩位請跟俺來。”

“有勞中貴人帶路。”

父子倆來到東宮,見太子正在批閱文件,便立在門口靜靜等候。

不多時,二人被允許入內。

“拜見太子殿下。”父子倆作揖行禮。

朱銘微笑道:“坐吧。”

二人又拜謝,端端正正坐下。

朱銘拿起案頭一本書:“前些日子回京,陛下給我看了此書,聽聞是呂先生的大作。”

“不敢當。”呂本中拱手道。

朱銘問道:“兩位現居何職?”

呂好問回答:“回稟殿下,老朽在翰林院史館,參與編修《宋史》。”

呂本中回答:“臣在開封府做戶曹掾。”

“這本《官箴》寫得極好,可為天下官員準繩。”朱銘讚許道。

呂本中說:“書中所寫,皆為呂氏歷朝為官之總結。”

朱銘點頭說:“極好。但‘待群吏如奴僕’,這句話我不敢苟同。”

呂本中提倡處理官事當如家事,對待君王要像對待父母,對待上司要像對待兄長,對待同事要像對待家人,對待吏員要像對待奴僕,對待百姓要像對待妻子。

呂本中解釋說:“殿下也做過地方官,應當知道天下群吏,皆姦猾貪蠹之輩。許多年輕官員上任,本來是想清廉無私的,卻往往被群吏誘導唆使,不知不覺就積小貪為大貪。然後官吏勾結,魚肉百姓,吏治就此敗壞矣!因此對待群吏,須謹慎防備,將其當做奴僕驅使,不可與之同流合污!”

“吏員當中,也有廉潔之人。”朱銘說道。

呂本中卻斬釘截鐵:“絕無可能!即便大明朝廷,給一些公吏發放俸祿,但又怎麼可能止住他們中飽私囊?他們如果不貪污,又怎麼可能成為公吏?升都升不上去!而沒有俸祿的私吏,他們如果不貪污,靠什麼來過日子?”

說得好有道理,朱銘無言以對。

在古代,給所有吏員發俸祿,那是會把財政給拖垮的。

朱銘能夠做的,就是把必要的吏員崗位,分成幾個等級發工資晉陞,甚至吏員可以升為官員。

這種有俸祿的吏員,已經被民間稱為“公吏”。

而短期內需要執行繁忙公務,比如征糧徵稅的時候,拿工資的公吏又會招募臨時工。這種臨時工,則被民間稱為“私吏”,朝廷要求杜絕但根本攔不住。

朱銘說道:“終究還是不妥,改為‘待群吏如學生’吧。學生不懂事,肯定會犯錯,當官的就該像老師一樣糾正。”

呂本中卻說:“臣若是有那樣的學生,定然將其逐出師門!”

“不改?”朱銘問道。

呂本中說:“不能改。”

朱銘嘆息:“如果不改,朝廷就不能幫忙推廣這本《官箴》。”

呂本中說:“此書自能流傳開來。”

朱銘還是很喜歡《官箴》的,書中告誡官員,不能貪圖蠅頭小利,否則必定變成大貪官。又說心裡要有百姓,做官應當踏實做事,不能弄虛作假等等。

而且並非一味說教,都是從官員的利益來推導。

比如不對百姓橫徵暴斂,那麼你當官就更順利,亂七八糟的麻煩會少很多。又比如你做官弄虛作假,到頭來事情暴露,會嚴重影響伱的晉陞。

這是一本教人如何清廉勤勉,靠政績升遷做大官的書!

朱銘問道:“呂氏皆如此做人為官嗎?”

“然也,呂家做官之人,個個清廉勤勉!”呂本中說。

朱銘一臉笑容,再問:“是東萊呂氏,是洛陽呂氏,還是壽州呂氏?”

“三呂皆然。”呂本中說道。

呂好問感覺不對勁,兒子似乎要落入太子圈套了。

朱銘又問:“我升你為洛陽府通判,去清查洛陽呂氏的田畝如何?呂氏做官都清廉無私,想必治家更是門風森嚴,必不會有為非作歹之事。”

“這……”呂本中有些傻眼。

呂家原籍東萊,宋初遷居河南。有兩個兒子做官遷徙,一個遷到洛陽,一個遷到壽州。

洛陽呂氏和壽州呂氏,在北宋出了八個宰相!

“不敢?”朱銘皺起眉頭。

呂本中說道:“臣出身壽州呂氏,卻奉命去查洛陽呂氏,這似乎有些不妥之處。”

朱銘說道:“看來還是不敢查,呂氏家風也不堪細究。”

這關乎呂氏的名聲,呂本中頓時就被激怒了,蹭的站起來說:“有何不敢?洛陽呂氏若有敗壞家風之人,臣定將其繩之於法!”

“不愧是呂氏子!”

朱銘拍手贊道:“若查出洛陽呂氏有作姦犯科之舉,涉罪之人交付有司,其餘族人拆分遷徙至河北各縣。空出來的土地,划出一片來建軍校和武廟。如何?”

呂本中說道:“好!”

朱銘又言:“查完呂氏,再查洛陽其他大族如何?”

“好!”呂本中咬牙說道。

呂好問聽得幾欲暈厥,但又不敢出聲阻攔。

洛陽擁有無數大族,或許田畝數量趕不上成都,但政治影響力卻吊打成都的大族。

呂本中一旦真正徹查,那就必然得罪無數人,壽州呂氏的士林風評就全毀了!

而呂本中如果想糊弄了事,朱太子必然秋後算賬,壽州呂氏子孫的仕途肯定斷送。

朱銘微笑道:“祝君事成,且去吧。”

父子倆告退。

朱銘的心情很愉快,未來幾年要遷都洛陽,得把洛陽周邊也給理清了。

至少,得先把軍校和武廟的地皮弄出來。

父子二人離開東宮,呂好問一個勁兒的唉聲嘆氣。

呂本中說道:“父親何必長吁短嘆?”

呂好問說:“讓壽州呂去徹查洛陽呂,此事本就不該,隨便找個借口搪塞過去便是。你何必要接這個麻煩差事?”

呂本中道:“太子誘俺入彀,事到臨頭還怎退縮?一旦拒絕,此生毀矣。”

“你的仕途毀了,呂氏子孫還在,”呂好問越說越急,“你若把洛陽呂氏治罪拆分遷徙,今後整個壽州呂氏都要背上不睦親族的罵名!”

呂本中嘀咕道:“罵名俺一個人來背。壽州呂氏,已經出了一個家賊,無非再出一個而已。”

上一個家賊叫呂嘉問,舉族反對變法,唯獨呂嘉問支持。顛沛流離十多年,死後不得回鄉安葬,遭到整個家族的排斥。

“你……你糊塗!”呂好問快被氣死了。

呂本中雖然是被朱銘誘入圈套的,但到了這種地步,他未嘗不想藉此一展拳腳。

他自負有經世濟民之才,卻因為黨錮,始終不得正常升遷。

做過縣主簿、州曹掾、府幹官,全是要實際處理政務的佐官。他清廉無私、兢兢業業,政績卻全是主官的,甚至連名聲都是主官的。

他已經四十多歲了,大明新朝功臣遍地,官場競爭壓力極大,但他現在卻還只是開封府曹掾。

如果不抓住這個機會,呂本中就算干到退休,估計也頂多能升到四品。

四品官確實不低,但他祖上連續三代宰相啊!

朱銘卻在東宮獨自嘀咕:“‘恨君不似江樓月,南北東西,南北東西,只有相隨無別離。恨君卻似江樓月,暫滿還虧,暫滿還虧,待得團圓是幾時?’不經歷南宋的顛沛流離,呂本中恐怕作不出這首詞啊。”

白勝從外面走進來:“殿下,蜀國公攜夫人進宮面聖,官家讓你也帶着太子妃過去。”

(上一章搞錯了,徽宗朝的武廟有吳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