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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寶攻略東南速度飛快,大明朝廷派來的文官也快。

由於地盤猛增三個省,大量官員獲得升遷,一批批調去浙江、福建和江西。被養在翰林院的許多官員,也外放出去做知縣或縣令,甚至有人直接做了州判。

之前已經在做知府的白崇彥,雖然官職還是知府,這次卻是調去知杭州府,並且還兼領浙江省參議職務。

在一眾老朋友當中,白崇彥算升得比較慢的,主要是朱銘還想讓他鍛煉。

令孤許這回卻是做了江西按察使,等江西從戰時平穩過度,他就能立即升為江西布政使。而獻土有功的兩位布政使,則會從現任職務調離,從而完成大明新朝對江西的掌控。

明州(寧波)。

一群高麗使者在此出發,因為季風與洋流關係,他們沒有乘坐海船北上,而是通過江浙水網至長江。

高麗在北宋的外交級別,最初是比西夏更低的。

宋徽宗在位期間,不但聯金伐遼,而且還聯高麗制遼,於是高麗的外交地位反超西夏。

由於害怕被遼國水軍劫掠,高麗請求改變航運路線。以前是在山東登陸,後來改在明州那邊,明州城內專門設置高麗司,負責與高麗進行朝貢貿易。

眼下這群高麗使者,已被軟禁在明州一年之久。

李資亮、李永、權通等使節,至今沒搞明白自己為啥被軟禁。

李資亮是經常出使大宋的老熟人,多次獲得宋徽宗接見。權通更是從大宋太學畢業,宋徽宗親自賜予進士出身。

宋徽宗明明就在杭州,離明州距離近得很,卻非要軟禁他們幹啥?

其實很簡單,宋徽宗不知如何面對高麗使節,那就先晾在明州暫時不予理會——高麗使節是奉命聯絡大宋一起抗金的。

在長江換船,一路經運河北上。

李永憂心忡忡道:“還不知國內如何了,吾等應該先回國請示陛下,再前往汴梁覲見中國的新皇帝。”

李資亮說:“國內應該無礙,聽聞金兵敗於朱太子之手,想來沒有餘地再發兵攻打抱州(即保州,朝鮮之義州,在丹東的江對岸)。”

李永又問權通:“朱太子是怎樣人?”

權通搖頭道:“不甚了解。朱太子在東京做太學正時,負責管理的是外舍與內舍,而在下當時已經是上捨生。不過朱太子在東京極有名氣,他是政和五年的探花郎,發明了探花煤和探花灶,還改良了活字印刷術。此後的事情我就不知了,我被賜予進士出身之後便回國。”

李資亮吩咐道:“既有這層關係,就該好好利用。如果有機會私下覲見朱太子,你可以向他執弟子禮,想來應該更能拉近距離。”

金國與高麗的關係,這些年一直在變動。

剛開始,金國把高麗視為父母之國,兩國一起聯合大宋抗遼。

緊接着,金國又想跟高麗約為兄弟,金國為兄,高麗為弟。高麗予以拒絕,並視為奇恥大辱。

等天祚帝被殺得逃去草原,金國開始強迫高麗稱臣,並索要鴨綠江南岸的保州。高麗因此大怒,開始在邊境布置重兵防備,並且公然接納金國判將和逃民。

去年,高麗正式向金國稱臣,並且承認金國是父親。但堅決不肯交出保州,還暗中聯絡大宋夾攻金國——就是眼前這些使者。

僅十年時間,金國就從高麗的兒子,搖身變成高麗的爸爸。

冬天正是興修水利的好季節,高麗使者一行穿過淮南,只見沿途到處都在搞水利工程。

李資亮大為震撼:“中國的新朝不可小覷,一定要與他們交好。金國乃蠻夷也,認金國為父乃奇恥大辱。只要時機來臨,就當撕毀國書,轉而與中國約為父子,再趁金國虛弱佔領江北(鴨綠江北)之地!”

權通在東京讀書好幾年,從始至終都是個中國吹,他立即附和道:“中國繁榮強大,理應為我高麗之父。”

此時的高麗怎麼說呢?

國王叫做王構,因為要避諱某人,後來乾脆改名叫王楷。這就能體現他們對中國的態度,即便高麗已經臣服於金國。

一直來到京畿地區,依舊遍地在搞水利,讓這些高麗使者更加震驚。

其實吧,從京畿到兩淮,沿途水利早就該搞了。

由於宋徽宗掏空了地方財政,而且搞水利不如搞花石綱,全國各處水利設施都年久失修。江淮地區幾乎年年洪災,跟水利失修有很大的關係。

如今新朝建立僅一年,地方水利工程便大量啟動。

一是官員的積極性被調動起來,只要正事兒幹得好就能升遷。

二是朝廷取消各種苛捐雜稅,並且取消了土貢和花石綱,這讓老百姓有了喘息之機。地方官趁機徵發徭役,只要不逼迫過度,老百姓就不會反抗,畢竟大家都不想遇到洪水。

三是受災流民太多,地方需要以工代賑,於是威逼利誘富戶掏錢,把大量流民都弄去修水利。水利一旦修好,對富戶也有好處,甚至可以聯合官吏侵佔土地。

相起比徽宗朝的日漸凋敝,大明新朝建國的第一年,各地就有了欣欣向榮之象。

跟朝鮮使者差不多時候進京的,還有李彥和蔡攸。

蔡攸試圖返回福建老家,隱姓埋名度此餘生。

但他還沒走出浙江,就被自己的親隨給舉報了。因為新來的浙江布政使張朴,命令全省張貼海捕文書,並給東南小朝廷的奸臣都開出賞格。

至於李彥,則是被山民抓獲。

好幾個太監結伴潛逃,宋徽宗沒有帶錢的習慣,他們身上可都藏着金銀。

但就是這些金銀壞事兒!

銅錢太重太賤他們沒帶,餓極了只能用金銀買吃的。偏偏他們又往山區逃跑,竟在山村使用金銀,不被村民懷疑才怪了。

“快點走,不要磨磨蹭蹭!”

一鞭子抽過去,差點抽得蔡攸摔倒,那副枷子實在太重了。

蔡攸再度看見東京城牆,一時百感交集,不禁雙目垂淚。

包括李彥在內的幾個太監,也陸陸續續下船,他們自知命不久矣,開始在岸邊痛哭流涕。

高麗使者正好在碼頭上,權通說道:“那位似是蔡攸。”

李資亮不禁感慨:“我也在御賜宴席上見過,當時蔡學士風度翩翩,不成想竟落得如此下場。”

“快走吧,莫要跟此人有聯繫。”李永說道。

……

朝會。

閣臣翟汝文率先出列:“今奸賊被抓獲,有人建議用凌遲之刑,否則不足以泄民眾之公憤。臣以為,凌遲有傷天和,不但不可為常刑,便是偶爾為之亦不可。”

刑部尚書柳瑊卻說:“不以峻法,如何震懾宵小?蔡攸可不用凌遲,但李彥雖不是六賊,卻比六賊之一的楊戩有過之而無不及,必須以凌遲懲處之!”

兩人開了個頭,其餘官員紛紛發表見解。

支持凌遲和廢除凌遲者,差不多是五五開。還有一些在和稀泥,認為李彥應該凌遲,但這種刑罰今後必須慎之又慎。

張根一直沒發言,朱國祥問道:“首相以為如何?”

張根說道:“凌遲與否,乃是小事,依法辦理即可。當務之急,是制定《大明刑統》,使得判案官員有法可依。”

副相高景山今冬患病,身體越來越不好,這次朝會專門給他安排了椅子。

高景山從椅子上站起:“陛下……”

“愛卿坐着即可。”朱國祥道。

“多謝陛下恩典,”高景山又慢吞吞坐回去,“臣以為,張相所言甚是,是該編撰《大明刑統》了。但凌遲之刑,還是應該廢除。舊宋也說慎施此刑,最初只用於謀反和採生折割,但熙寧之後就迅速泛濫起來,甚至有因妄言而受凌遲者!”

凌遲出自《荀子》,剛開始並非刑法,用來形容緩緩升高的山坡。

中國自古有很多肉刑,但比較常見的重刑是磔(肢解)。南北朝時達到一個高峰,並且出現了凌遲的雛形。

而到了唐末五代,凌遲之法漸漸成型,並且被割據勢力濫用。

北宋初期是慎用此刑的,可一旦開了口子,必成泛濫之勢。

都說宋代不殺文官,那是沒犯十惡不赦之罪。

熙寧八年,餘姚主簿、秀州團練使、秀州醫官、河中觀察推官……這些文官因涉嫌謀反,不但被判處死刑,而且還是凌遲之刑。

可是,從秦漢一直到北宋,凌遲始終沒有寫進法律,判起來其實是無法可依的。

南宋才把凌遲寫進增補條例,元代才開始寫進正式法律。

朱國祥看向兒子:“太子可要說什麼?”

朱銘捧着笏板出列:“兩位宰相老成持重,臣也覺得應該先定本朝律法。至於凌遲之刑,還是廢除為好。真有人想要謀反,凌遲怎能嚇阻?在臣看來,砍一刀跟割一百刀,其實沒有什麼區別,搞得血肉模糊着實不好看。不如增加一條,犯極重之罪時,家屬沒有處理屍體之權。此人被正刑之後,屍體必須交給醫學院,以供醫學生進行解剖。”

這個觀點,角度實在刁鑽,群臣聽了都很迷惑。

而且大部分官員,也對醫生解剖屍體無法理解,認為那是對屍體的極大不尊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