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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是太想要自己班底了,他越看這些老臣不順眼,這種心思就越迫切。

讓魏叢喜進中書,與解除謝敏洪的中書右參議職務前後只差不到十天,緊接着趙拓又將書法出眾的許保中以翰林的身份調入內閣擔任擬詔秘書郎。

這樣一來,他身邊最常出現的官員魏叢喜、許保中、李著三人全成了本屆新科進士。

長子高中,李嚴在家門口連放了三天爆竹,撒出去四十貫的喜錢做賀。

新上任的知縣高舉親自到李嚴家裡作賀,還吃了宴席。

回來路上看到長房門前冷冷清清,他說了句:“李燕若尋私利而忘大義,眼界不過如此。”

李肅賴在南昌不肯回,實際他也沒臉回來。

而兄長高中,對李丹來說既是鼓舞又是壓力。他更多地將精力放在文章上,常常與婁諒討論經義到掌燈時分。

婁諒笑着告訴他自己也就經義尚能教授,於法條、策論、詩詞上卻不擅長,尤其是詩賦這方面他甚至自認不比學生高明。但是李丹一直未能找到一個更合適的先生並為此非常心焦。

恰在此時,劉喜興沖衝來找李丹。這廝賴在余干不走,李丹沒辦法只好隨他去。卻不料他竟在四海居“巧遇”了位有學問的先生,特地薦來給李丹過目。

李丹一瞧居然認得,正是那日天香樓一躍、拳打趙老三時出來勸解的老人家。

“這一向先生去哪裡了?丹遍地尋不到您。”李丹施禮過後扶老先生進屋落座後問道。

“友人相邀往北去了趟,回來遍處都在傳余干三郎的故事,原來竟是你,看來咱們真是有緣吶!”老人撫須笑道。

李丹實言相告自己目前正在備考秋闈,老人問了幾個問題讓他答了,點頭道:“公子經義也算不錯,可見是經過名師指點。”

“但在下志在春闈大比,策論及判詞兩項卻非婁師所長。”

“呵呵,這個無妨,在下倒是於這兩項頗有心得,只不知公子可願從我學習否?”

李丹先是一喜,他從上次這老人家三言兩語便說得趙煊低頭認錯便知他是有些本事的。但是緊跟着又疑惑,忙抱拳道:“丹疏忽了,還不知長者尊姓高名?”

老人大笑,不再隱瞞,說:“吾乃舒縣曾群,字廣研,號窮林,原文心閣大學士曾闕便是區區……。”

李丹呆在當地,張着嘴巴看眼前這位老人。曾闕,兩代帝師。仁宗皇帝去世時的輔政大臣之一。

宣宗時辭官隱退江湖,宣宗末再度出山任大學士、匯文院建成後的第一任總裁。宣宗去世後被太皇太后指定為東宮左庶子,皇帝登基後晉太傅。

靖武六年再次隱退,贈太師,賜三千兩黃金,立為淮南書院山長。對於策論、判詞這類他哪裡是“有心得”的層次,根本就是純熟啊!

“草民見過太師!”李丹只好深揖見禮。

“公子何必如此,請起!”曾群扶他肘臂道:“我的身份不宜聲張,公子謹記老夫是曾群,亦不是什麼太師。”

“是。”

“曾某受陛下委託來余干授業於你,公子可願意?”

這還有什麼不樂意的?不過……。“草民乃布衣,豈敢勞動先生親自教導?”

“為國育才,平生所願。”

聽了這話,李丹只好請曾群重回上座,磕頭敬茶完全師禮,在忐忑中同小皇帝成了同門小師弟。曾群每天給他點評一篇策論、一篇判詞,然後讓他自己再各做一篇。

一個月下來婁諒再看他文章時發現有了突飛猛進的提高,打聽之後這才知道曾群的存在。婁諒備下禮物前去拜訪,離開時心服口服,找到李丹說:

“有曾先生在,莫說舉人,恐怕一個進士出身是跑不掉的

夏季主要考經義,李丹順利拿到秀才功名,家裡也大大歡喜了一場,緊接着便安排毛仔弟跟隨他去南昌參加舉人的考試。

其實這倒也不難,因為按本朝規矩,本人獲得過勛位的可以加一等,就好比前世高考特長生加分一個道理。只要李丹考到中等成績,大概率就能入選貢生。

這次考試只沒有策論,其它於鄉試一樣,可以看作是個小預考。

江西貢院出題後,也是考三天。但第三場其實只有半天,除去臨題成詩外,還會考韻律、作對和對古詩意境的點評。

本來李丹還想着考完是不是要去拜訪石毫,但又覺得不大合適,所以忍住了。趙重弼還在南城坐鎮目前也不在南昌,李丹只派毛仔弟去他府上遞帖子並送了些禮物。

婁家經過上次的內部清洗大傷元氣,許多將領離開導致官軍順利收復南城。婁世用逃到山裡時身邊只剩下數千人,據說趙重弼正與他談招安事宜。

李丹很想阻止,他對婁世明的慘死有些耿耿於懷,但自己現在無官無職,一待考學子而已,想到這裡只得輕輕一嘆將此心放下。

最莫名其妙的是,劉喜這傢伙不知為何,在李丹辭職之後也不着急回京復命,天天逛着、耍着蠻自在,還跟着來了南昌。

你說李丹一考生,若被人發現身邊總跟着個內宦,這算怎麼回事?

當然,自己家中現在也不是沒有宦者,上饒解圍以后豐寧郡王派一什護衛重新送來兩個內宦和四名侍女,說是伺候寧兒和恍兒的。

但是自己身邊沒道理也跟這麼一位呀!“你不用回京復命么?”李丹問劉喜。

“你就這麼著急攆咱走啊?”劉喜撇撇嘴:“咱在京里沒得親戚,又沒甚要務需要處理,回去哪有跟在爵爺身邊好耍哩?”

“是呀,也沒人管你,還有人替你付房錢、茶飯,美得很!”李丹瞪起眼睛,劉喜知道這是玩笑,也不惱,吃吃地笑。

他李丹現在住在“四海居”的後院里,誰不知道這是他的產業,好像他真給人交房租似的。

好在這城裡還有位彭王,偶爾有個把有權勢的內宦在城裡出現也不是什麼太稀奇的事,李丹囑咐他勿多事,反正有消息處的人在外圍跟着,其它也就隨其自然了。

不成想第三場考完的四天後,李丹自己卻被捕了。

提刑按察司來了兩名低級官員,帶着驚訝上下打量半天,然後拿出份卷宗讓他按手印。

李丹看過冷笑,左右不過還是那些罪名,只多了兩條新罪名:暗通亂匪和拐帶宮女。

二話不說就按了,然後問:“可要上枷鎖?這罪名不小呢!”

二人苦笑:“爵爺,慢說您武技高強,就是不算這層,閣下既有勛位又有功名,無論如何也沒個未定罪便上刑具的道理。請上馬車,在下等隨後跟從便是。”

“還有馬車坐,真的假的?”李丹出門一看確實停着輛布帷馬車,若不是有幾個府衙公差在旁,會以為真是用來接客人的。

“諸位稍等,容我對書童吩咐一聲可行?”李丹問。官員們互視一眼點點頭。

李丹便叫過毛仔弟:“你在這裡等劉先生回來,後面是留在南昌還是回余干,且聽他吩咐。”毛仔弟會意,立即答應下來。

劉喜哼着小曲從街上回來,聽毛仔弟說就嚇慌了。

這還了得,皇帝讓自己不離身地跟着這位小爺,任何事都必須記錄下來彙報,現在可好人到牢房去了,怎麼跟?

“這是哪個跟李三郎過不去的,就見不得咱過兩天舒服日子么?”他急得跳起來,告訴毛仔弟等着不要動,他自己急急上街去找人商議。

其實毛仔弟根本也不用動,消息處四海居的隱線和保衛處布置在周圍的人員已經在李丹被帶走時就把消息報上去了,這會兒回去報信的人肯定已經在客輪的船艙中,晚上消息就會抵達白馬坡。

劉喜有他自己的渠道。他先找到翼龍衛在南昌的指揮使蔡渡,這人公開身份是洪都縣衙里的捕頭,然後通過他先了解李丹被關押的情況、案件前後、歸屬、告發人等細節。

“什麼,他自己伯父告發?”蔡渡帶回來的消息讓劉喜下巴差點掉在地上:“為何?”

“咳,他伯父臨戰逃到南昌,李三郎就把他家產充公抵做軍費,因此結下怨了。此前那李肅在南昌上躥下跳喊冤叫屈地,這事我們公門裡的人都知道。”

蔡渡說完又安慰他:“大監放心,暫時沒有危險只是拘押候審而已。況他是有功名和勛階的,也沒關在牢房,現在在府衙後面一個單獨的小院關着。”

“那何時審呢?”

“這個暫時不知,要繼續從按察司和府衙兩個渠道了解。”

劉喜叉着腰惡狠狠地想了會兒,說:“這事太突然,我得馬上密奏陛下。找紙筆來!”等寫好奏摺密封交給蔡渡,他臨出門又嘀咕了句:“怪哉!”

“您說什麼?”蔡渡沒聽清。

“我說怪哉,這事兒不對。”劉喜轉回身:“那李肅不告自己侄子財產的事情,卻扯這些烏七八糟?若沒有前次的彈劾案倒罷了,現在連起來看卻是連貫的一般。

有人想說上次的彈劾也是對的,可卻恰好說明這前後兩件事有關係!”

“您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操縱李肅?可這……為什麼?”蔡渡皺眉:

“要說以前李丹是個官員,有人告狀是為嫉妒他升太快,也能勉強說得過去。可現在他只是個舉子,為何要告他,目的何在?”

“他是陛下要培養的才俊。”劉喜幽幽地回答:“不然你以為幹嘛要派咱家到他身邊?不然的話為什麼要安排曾太師收他做學生?

哦,對了,還有餘干那裡為什麼有你的兩位同事?我估計快的話他們明天就會趕過來。”

蔡渡頭上唰地冒出層汗來,他知道在這南昌城裡肯定有人是觸到龍鱗了。

他咽口吐沫,決定無論如何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明白了,需要翼龍衛做些什麼,恭候大監隨時吩咐!”

劉喜希望翼龍衛做的很簡單,立即查清是誰在推動李肅出頭,另外按察使司方面誰在負責此案,以及布政使石毫和按察使林中泰的態度。

這時劉喜尚不知道,布政使司衙門裡燈火通明,各位大人為李丹被拘押之事各執己見,在石毫含混地表示同意暫時拘押措施後,大家不歡而散。

得知這個情況的蔡渡次日清晨閃進四海居,找到劉喜門上報告,他這才得知昨晚發生的詳細情形。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