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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干城隍廟後,小校場門外。

麻九的渾家站在驢子身邊,心裡直嘀咕這事兒沒什麼不對頭吧?照理說錢小娘子是個寡婦,跑到這老爺們兒的校場來有點不成體統。

可話說回來,這校場是李家三哥兒帶人辟出來,縣老爺答應了給他用的,這裡訓出來的團練都是吃李家的、穿李家的,和家丁也沒啥兩樣。

既然如此,主母過來巡視似乎也說得過去。她這麼琢磨着,就看那守在門口兒的蟹王五眼珠子朝着天不住地打轉。

忍不住“哧”地掩口一笑說:“老王,你又不是沒見過嫂子我,這眼珠子老躲躲閃閃做什麼?”

“麻家的,我不是躲你。”蟹王五趕忙輕聲解釋:“主母在車上,我、我、我怕一個沒注意……,所以這眼珠兒就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了。”

小錢氏和針兒在裡面聽了好笑,針兒就想逗逗他,在車裡將車簾挑開條縫問:

“這位王大哥,少爺帶隊走恁多日子,據說後來又去過兩撥人,你怎沒去呢?怕不是走不得路,拎不動刀槍?”

“呃,這位小大姐可莫胡說,那可冤枉死了。咱進來前都是試過腿腳、力氣的。只是……我也不知為啥,從第一天起就叫我守門,一守便守了好久。

前日李彪回來帶有好多人的家書和銀票,人家都發財了我豈有不想去之理?

只是三郎留下規矩,咱隊伍上講個令行禁止,說叫幹啥就幹啥。我……我得服從命令不是?”

“老王說得對,你回答得很好!”突然有個男人的聲音傳來,針兒立即縮手,帘子“啪”地落下。

“留守書辦、行軍司務朱慶,迎接主母。”朱慶躬身叉手,然後對麻九渾家道:

“麻家嫂子,這裡不是方便處,快將車引進來我幫你尋個位置停好。”

說罷叫開了營門,在前面引着,到了偏殿改成的庫房邊叫一個四十歲左右的馬夫過來將車子接住、拴好。

然後他來帘子邊輕聲問:“主母今日來可是有事相問?在這裡問話還是尋個乾淨處?”

“哥兒走了許多日子,我甚憂心,所以想過來問問先生,可有他近日的消息?”

“回主母的話,自李彪上次回來又離開,目前尚無新的消息。”

小錢氏沉吟片刻:“哥兒說過,有事可諮詢楊鏈枷。”

“楊百戶?他目下不在校場居住,平日都在仁里客棧那邊。主母稍待,朱慶安排下便帶您過去尋他可好?”

在得了小錢氏同意後,朱慶忙回到自己的籤押房交代兩句,然後出來。他在前邊走,驢車在後頭跟着,這樣來到仁里客棧。

韓安去塾里教課了,蘇四娘外出採買,櫃頭夥計孫千兒聽說是李三郎的母親要見楊大意,連忙先行了禮,告訴道:

“楊大郎在後面打熬身子,小人領大娘過去。”說完在前邊引路。

朱慶便躬身道:“主母請隨孫兄弟去,屬下在這大堂候着。”孫千兒便帶了小錢氏、針兒並麻家的往後面來。

到後頭一處隱秘的院子,聽到裡面有呼喝聲。

孫千兒回頭輕聲道:“楊大郎身份不一般,故而給他安排了這處,從周圍高處都看不到院內,比較穩妥。

大娘進去後稍待,楊公曾吩咐練功時不可打擾,需待他停下來後再召喚。您在旁邊看着便可,小人在院外恭候。”

“有勞你了。”小錢氏說罷,與針兒、麻家的進門。轉過影壁,就見個赤膊的漢子,穿條犢鼻褲頭,正將條槍舞得上下翻飛。

她忙抬起廣袖來遮了面,卻又悄悄探出頭去看。見那人身形高大不似南人,渾身被汗水濕得油亮,塊塊肌肉隆起。

小錢氏想看看那人長什麼樣子,做個手勢讓針兒她們站在門邊別動,自己又往前蹭了幾步。

只見這條槍出入如龍蛇,剛猛多變,直看得小錢氏忘了神,不覺又往前走了幾步。

麻家的見了正要叫不好,忽然那槍一招金蛇擺尾,槍頭刷地就到了小錢氏跟前,她下意識地低頭,槍尖打落了釵環,一頭秀髮如瀑般垂下來。

“哎呀!”針兒和麻家的同聲叫道,把楊大意也嚇了一跳,他沒發現院子里進來人,更沒想到這人已經走到了自己“圈子”的範圍。

槍是長兵,所以與對方之間看似尚遠,其實騰挪之間眨眼便至。

小錢氏不懂武藝,以為離得遠沒關係,不料想幾息之內自己已經走進了長槍的殺傷範圍。

這便是楊大意囑咐平時練功莫要進院打擾的原因之一——避免誤傷。

楊大意連忙收槍跑過來,關切地俯身問:“你沒事吧?”

“楊百戶,快後退!那是三郎的姨母!”

麻家的這聲叫喚把楊大意嚇了一跳,連忙退到一丈外,躬身抱拳:“不知主母駕到,楊某衝撞失禮,還望恕罪!”

他方才心急奔到跟前,與小錢氏咫尺之遙,男人的體味和呼吸讓她已經羞紅了臉,還好有一半被秀髮遮擋沒讓針兒她們看見。

小錢氏穩了穩心神,起身緩緩還了一禮:“是妾身不好,打攪將軍習武了。罪過、罪過!”

“呃……。”楊大意心裡既過意不去,又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這時孫千兒聽到動靜也跑進來了,告訴他:“大郎先回屋擦洗下,大娘特特地尋你來是有話要說哩。”

“哦,對!好、好,請……主母稍待,楊某就來!”楊大意這才慌手紮腳地放下兵器,進屋去擦洗、換衣了。

針兒忙扶着小錢氏在院里石凳上坐下,給她重新打理髮髻。麻九渾家埋怨楊大意,可真是人如其名。

“不礙的,嫂子莫怪他,是我看他耍槍一時忘記走得太近了。還要麻煩嫂子到前邊幫我們拿壺茶水來。”

孫千兒見這樣說,也知趣地表示去取幾樣點心、乾果來,便隨着麻家的一起去了。

這邊頭髮剛剛整理好,卻似呼應一般,“吱呀”聲門響,楊大意穿了身石青的箭袖走出來,與小錢氏四目相對,兩人都覺不好意思,臉一紅重新敘禮,在石桌兩邊落座。

小錢氏先問了些住在這裡可習慣,有無家裡的信件,那邊還有什麼人這樣的話。

等麻家的和孫千兒布上了茶水、點心和乾果,退到門外去以後。楊大意才拱手問:“夫人今日來,可是三郎那邊有什麼消息了么?”

“消息倒沒有,傳說倒是有一個。”說完小錢氏便看眼針兒,針兒忙將自己昨日聽到李丹做了巡檢的消息說了。

“果然如此,那不是好事么?”

“話雖如此,但昨日城裡喧鬧紛紛,都說叛匪佔據了東鄉。所以……,”小錢氏不好意思地低頭:

“我又有點吃不準了。這到底是官軍勢大還是叛匪更厲害,要不要趕緊把三郎找回來?

我這心裡七上八下地,不得要領。因哥兒臨走說,有事可找你商議,故而……。”

“哦,原來如此。”楊大意點頭,靜下心想想說:“我看夫人不必過於擔心。戰場勝敗是常事。那撫州的反賊與上饒的不見得就是一夥。

況且,賊人飄忽不定,突然襲擊撫州各地,無防備下城池陷落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