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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堂上,婁氏兄弟當仁不讓地依次坐在上手。虔中頭一回和婁家三虎單獨相處不免緊張,彷徨之後便選了靠門的位置。

不料才坐下,就聽婁世用大聲問:「虔司馬,你且來說說營中尚余多少兵馬、器械、糧秣、眷屬,以便咱們點明後交接各處關防,你等可以儘早下山嘛!」

「稟大公子,」虔中連忙起身上前躬身施禮:「營中大部分能戰之士都隨銀帥下山了,目前尚留在營中八百餘人。

另有近千民夫,騾馬千三百四十餘口,馬車四百二十三部,獨輪推車三百二十餘輛。

在庫兵器兩千三百餘件,弓一百三十把,羽箭六千餘支,盔甲兩百二十七副,盾牌四百面。

軍糧有四千二百石,牲畜糧秣有草四千七百束,豆類九十七石,鹽六十餘石。

至於隨軍眷屬,沒有確切數目,估摸有千二百餘人。」

「銀帥的家眷也在山上?」婁世凡忽然問。他兩個哥哥知道他問的什麼,不約而同瞪了他一眼。

「呃,銀帥的如夫人正在後面收拾行李準備隨隊下山。」虔中有點尬尷地回答。銀陀本是個浮圖(見注釋一),於女人上面是出名的冷淡。

後來遇到永豐同知的女兒忽然不能自拔,遂赦免其父將她納入帳中。因為還未來得及正式辦喜事,所以軍中都喚她「如夫人」。

這小娘年方二八,長得豐盈玉立,因軍中早有傳言,故而花臂膊有耳聞方才一問。

「虔司馬果然幹練,樣樣說得有條有理、有數有據,真是個人才!」婁世用生怕他三弟把事情攪和了,趕緊開口誇讚,把虔中的注意力拉回來。

「唉!惜之你在銀帥帳下,不然到我父帥那裡,開號建國之後,怎麼不也得是個戶部侍郎的角色呀?」

「大哥說低了,我看子前(虔中字)的才華、氣度,就是做一部尚書也未必不可。」婁世明迎合說,然後轉向虔中:

「只是不知虔司馬自己的意願,也許人家更樂意留在銀帥身邊呢?」

「呃……。」虔中心裡一陣狂跳,方才的緊張早丟到九霄雲外去了。對呀,這上頭坐着的可是婁家大公子,說起來那就是將來的太子爺嘛!

他覺得自己很該好好巴結一番,但是又想不對呵,自己是銀帥手下,要是這會兒說錯了話,萬一這哥倆只是戲弄自己,那到了銀帥面前可怎麼圓場?

他想着,剛抬眼正好對上婁世明銳利的目光如劍一般刺來,讓他小心尖上不由地哆嗦下,趕緊又低下頭。

「屬下……呃,在下……才疏學淺,豈敢有這般奢求?」

婁世用兄弟對視一眼,嘴角閃過些微的笑意,又瞬間收斂了。「先生何必過謙……?」婁世用話音剛落,門口出現婁世明的中軍莫學義滿是胡茬的方臉。

「稟三位公子,門口有個人說是銀帥留守在山寨的哨長姓胡,他說……。」他忽然停住,看了看虔中。

「沒關係,虔司馬是自己人,有什麼話儘管講。」婁世明從小舅子眼神里看出些幸災樂禍來,心裡一動立即說。

「他說山下有潰兵和傷員回來了。」

「什麼?」虔中大吃一驚:「這怎麼可能?」

婁世用也皺了下眉頭,這時就聽見外面傳來女人凄厲的哭喊聲和人們奔走的動靜,還有人大聲喊着「大夫在哪裡」這類的話。

這銀陀難道這麼快就敗了?不可能呀!婁世用想到這裡把手一招:「立即讓他……,不,叫他找一、兩個傷勢不重還能答話的,一起帶進來問話!」

從傷員口裡他們得知了初次進攻時校尉陳半斗的死,以及後來二次進攻的慘狀,原來被拉回來的傷員幾乎不是被火銃打傷就是被雷炸

傷的。

讓傷兵退下休息之後,堂上一度氣氛壓抑。胡哨長和虔中嘀嘀咕咕,婁家兄弟三個彼此交換着眼神,真可謂各懷鬼胎。

過了會兒,虔中乾笑一聲:「三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這……前線作戰不利,在下覺得銀帥說不得還會退回山上來。這個……交接么,怕是不能繼續進行了。」

「虔司馬這是何意?」婁世凡不高興地問。

「呃,三將軍莫怪,咱們誰都沒有事先料到銀帥進攻受阻,對不對?」虔中還想試着分辨幾句。

「子前(虔中字),你這話可就差了。」婁世用沉下臉來:「我與銀帥談得清楚明白,叫我二弟、三弟來接管山寨,將大源渡軍寨交予銀帥。

這個話時你也在旁,可有說不利時還要退回來么?既沒有這個話,銀帥又不在,子前何必多此一舉?

如今大源已經交出,隊伍都帶來山上,你不把這大營交給我二弟,可教兄弟們去哪裡安歇?總不能叫這幾千人都睡在荒山野嶺上吧?」

「就是啊,若不能交接,你讓我們兄弟上哪兒去?大黑夜裡回到下面去睡稻田?」

婁世凡瞪着眼叫:「雖然我父帥敬重銀帥,但我們兄弟也不能叫你們如此欺侮吧?」

「不、不,這個,當然不是讓三位公子離開的意思。」虔中頭上有點冒汗:「這寨子很大,要不,請三位屈就,帶着人馬到蓮花台小寨歇息如何?」

蓮花台是原本銀陀建在附近的小寨,距離不過一里路,與大寨遙相呼應。

「不行!怎麼我們非得屈就離開呢?難道銀帥當初的允諾,你們辦事的隨便就可以當作是放屁?」婁世凡大聲道。

「三弟,少安毋躁。」婁世明抬手攔住激動的婁世凡,然後轉向虔中微笑着問:「敢問虔司馬,為何要我兄弟讓出大寨?」

「實在不好意思,在下是,是考慮如果攻不下來渡口,銀帥有可能得退回大寨據守休整的緣故。」虔中叉手回答。

「你就這麼相信銀帥攻不下來,或者這麼肯定他會退回來據守?」

虔中一愣:「二將軍此話何意?」

婁世明回頭看着他兄長:「兄長,銀帥今夜要麼勝,要麼敗。勝了不用說他肯定就徑直殺奔廣信城下了。關鍵是敗了會如何?

我分析會有這麼幾種結果:第一種是虔司馬所說的退回本山大寨據守;第二種,得到大源的接應退往大源寨;第三種,全軍潰敗。

虔司馬以為,是否還有第四種可能?」

「呃,」虔中面色紅漲,讓人家當面議論自己主家失利、潰敗是件很不體面的事,但這個話題是他自己引起的,所以也反駁不得,只好躬身道:

「在下倒沒想到這麼多,還是二將軍思慮周全。虔,書生爾,於兵事上並不擅長。」

「呵呵,子前謙虛了。我以為第二種可能性其實更大,因為如果後退進山,萬一遇到官軍攔阻設伏……。倒不如去大源,平地上行軍危險性小得多,且又有大源守軍的接應。」

婁世明說完命人上釅茶和點心:「我等猜測也是無用,子前不如便安心在此小坐,遣人關注戰局便可。若果然大軍回返,再決定隊伍在哪裡安置。子前你看呢?」

「如此……甚好!」

「你們在這裡等,我卻要找個地方去睡會兒了。」婁世凡這幾天擔驚受怕,好容易回到自己人這邊倦意便上來。虔司馬連忙叫胡哨總帶他去找個廂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