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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學生不敢欺瞞!」衛書辦忙起身叉手,認真地回答。

「難道這世上真的會有甘羅那種人嗎?」趙拓自言自語道,然後轉向衛書辦:

「老衛,你在現場,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很儒雅,還是像諸葛亮那樣的,或者……像個隱士?」

衛書辦微笑搖頭,又從袖子里掏出一份札子來。

「還有?」趙拓怔了下接過來看,封面上寫《青衫隊橫峰道戰記實錄》。「這……?」趙拓疑惑地看向衛書辦。

「大人應該聽說過上饒解圍的事吧?但究竟如何解圍,婁賊部因何退走,這前後始末恐怕極少有人清楚。

這是敝主人派了學生前往戈陽,從李丹留在戈陽的團練中尋覓、面談了七十餘人,最後整理出來的詳細經過。這之間的故事可精彩着呢,大人請看!」

「這件事難道不是上饒諸君協力抗擊叛匪么,後面還能有什麼故事?」

趙拓好奇起來,翻開首頁便看到李丹差點劫走陳家女兒,後來被縣令委派到萬年出差,皺了皺眉,略想想,又壓抑着心頭的不快繼續看下去。

誰知後面越看越入神,竟把衛書辦給忘在一邊了。他不知不覺起身走到窗前,忽然微笑叫好,一會兒又端起茶杯喝水,眼睛卻未離紙面。

「妙,妙啊!」看到精彩處趙拓叫出聲來,拍着桌子叫道:「此子奇才,竟將叛匪眾人玩弄於鼓掌,真真世上少見也!」

忽然他停下來,疑惑地看向衛書辦:「從這上面看,這個李三郎居然能文能武?我看他帶兵很厲害,那麼多降卒居然很快便聽他號令,很不簡單呀?」

「回大人的話,開始學生也是疑惑,後來向多人反覆求證,大家眾口一詞。

關於降卒為何能這樣快就能反戈一擊,學生確實詢問過不少人,他們說李三郎對這些人推衣衣之、推食食之,士卒有一人未食則李三郎不食,士卒冒雨則李三郎不着蓑衣。

繳獲按鎮撫記載的功勞分配,錢財按階級高低領取分紅。且不論是否降卒,只要站在青衫隊旗下便一視同仁。故而上陣殺敵無不奮勇爭先,敵則望風披靡。

又說,李三郎設鎮撫官於俘虜營,與降卒同吃、同勞。

他們常和降卒圍坐相談,對比現今吃飽喝足的日子,揭髮長官罪惡及殘虐行徑,故而降卒歸順後便無意再回頭矣!他們管這個叫做‘憶苦思甜……。」

衛書辦滔滔不絕,將自己從被訪者那裡聽來而沒能寫進札子里的事講了一刻鐘。

「很好,很好!」趙拓心潮澎湃,在屋裡來回走動,思索了一會兒,問:「那這個李三郎現在回余幹了?」

「是。」書辦回答:「且學生北上之前,府里已經收到余干縣令范大人捷報,說團練與鄉勇配合,用計謀破了湖西悍匪陳元海,已使他父子二人授首,斬俘千餘。

想必向京師的告捷露布應該這兩日便要到了。」

趙拓以拳擊掌,滿臉興奮,正要說話,忽聽衛書辦說了句:「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學生出發時又有信使來,說湖匪蓼花子部近八千人已經抵達余干城下。」

「啊?」趙拓吃驚:「有八千人?」八千人攻打一個縣城可算不少了,要放在別的縣只怕能抗住兩千、三千匪徒就很不容易。「這、這李三郎能抵擋得住?」

「回大人話,目前余干縣城裡有團練兩千餘,另有千人左右的漁民在水面協助,饒州官軍有兩百多駐紮在南郊的冕山上,城外各鄉鄉勇有不足兩千,分散在六個巡檢司。」

衛書辦回答:「敝主人說大人您知道了情況可能會擔心,他要學生傳話:

他與李三郎之間已經約定首先用疲敵之計,使敵頓兵與余干城下。敝主人已經說服湖匪白浪反正,配合官軍搗毀蓼花子老巢。

然後趁其軍心大亂掉頭回返之際,鄱陽官軍和余干團練裡應外合,在敵人退兵路上殲敵於運動中。」

「什麼叫‘殲敵於運動中?」趙拓有些不解。

「這個……學生也不大懂。不過這是敝主人的原話。」

趙拓坐在那裡想了想,然後把札子看完。他感到很擔心,趙重弼雖然說得自信滿滿,並且也說了有湖匪頭目願意接受招安等,但他們的話能信?

再說余干,城裡只有兩千團練,什麼鄉勇、漁民,還有那兩百官軍都在城外遠遠地看着呢,實際根本沒法伸手。

趙拓雖然沒在現場,但他能夠想象這種情況。敵眾我寡至此,難道李三郎真有什麼好辦法把城守住?他很有種想下旨的衝動,但轉念想不行。

首先鞭長莫及,等旨意到援軍調來再趕到余干,一切都可能結束了;其次作為皇帝他心裡明白,作戰應該交給守土有責的將領完成,而不是自己親自操刀。

「你剛才說,那些舉子和李三郎不是同類,可是想告訴吾他才高八斗、文武兼備?」他若有所思地問了句。

「非也。」衛書辦回答,乾脆得趙拓也一愣,連門口的侍衛都撇了他一眼。

「學生所謂並非同類,是指李三郎如天上的雄鷹,而這些嘰嘰喳喳的舉子不過是地上的草雞,這兩者如何可以相提並論?」

「哈哈哈……。」趙拓大笑起來,這個比喻他覺得很形象。

當同齡人還在搖頭晃腦子曰詩云地為科考準備,李三郎已經在運籌帷幄,對付閩贛最兇惡的叛匪;

當這些人正在爭論仄仄平平,李三郎已經取得了人生中第一場戰役的勝利,並寫下了「寄傲余今夕」的詩句;

當他們為表現豪爽爭執誰來付酒錢的時候,李丹將繳獲的財貨分給士卒們,贏得了他們效死的決心和戰鬥的意志。

這確實是沒辦法比較的。「不意李文成公有子若此!」趙拓說,十年前他雖然在兩宮扶持下聽政,但這位知府的殉職他是有記憶的,畢竟在黃河大堤上殉難的四品大員極為罕見。

「有件事,敝主人要我講給大人聽聽,說也許您可以予以幫助。」

「哦?重弼有事要吾幫忙?什麼事?儘管說來。」趙拓心情不錯,立即詢問道。

「敝主人與知府大人聯名為李三郎求賜民爵一級,但聽說……這事在布政司遇到點麻煩。」衛書辦壓低聲音說。

「麻煩?」

「是。」衛書辦將李丹帶頭捐輸並將其大伯家產充公事說了,然後道:「布政使司有人認為李三郎不尊長輩是為不孝,故而反對給他賜爵,所以……。」

「所以這件事到現在也未落實,可對?」趙拓氣不打一處來:「說這個話的人沒有腦子么?忠、孝之間,自然是忠君愛國為先,豈有苛求兩全的道理?」

他很惱火這些文官,但大敵當前江西路那邊暫時還不能調整,甚至連那個李肅都不宜動。「好,吾曉得了,會找機會注意這件事。」他表示。

之後兩人的話題開始圍繞江西南路風土人情等進行。期間趙拓想起李丹對礦山管理的意見,便問:

「書辦,重弼對李三郎所議礦山管理之事如何看,他可曾與你探討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