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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辦妥了?”

“辦妥啦!”小乙湊近些悄聲道:“主持方丈室屋後,左起第三塊條石下面。”

李丹點下頭,拍拍他肩膀:“小乙哥辛苦,他們也到了。走,一起吃喝去,嘗嘗我做的蒸肉味道如何!”

楊乙咧嘴一笑。他是個失了父母的孤兒,自小在姨母家裡長大,所以和李丹有些同病相憐的意思。

兩人猶如兄弟手足,有些話不用出口便知道對方意思。

像李丹拍他肩膀,這年月不興觸碰別人身體,但他知道李丹這樣是表示感謝和親密,而他也知道丹哥兒沒有惡意,能允許這種表達的方式,基礎在於充分信任對方。

來到樓上,和眾人見面,李丹雙手背着退後一步上下打量。

見楊大意選了件藍灰深衣,外面套件青色大氅,腳上也換了雙新的牛皮快靴,不由笑道:

“兄這一換裝我差點認不出了,果然人靠衣杉呀!”眾人大笑。

因今日名義是為楊大意接風,所以請他坐了上首,顧大和小乙在兩側,李丹坐他對手,兩邊是劉宏升和李彪。

李彪自詡晚輩,忙着為眾人倒酒。李丹便開口請楊大意先行一杯,見他起身捧了杯子道:

“楊某落魄,得遇貴人與眾兄弟,為我購衣、安置下處(旅舍)、療養馬匹。

大意感懷備至,無以為報。這杯酒敬諸位,在下粗人不會說話,都在這酒里了!”說完仰頭先飲了。

眾人便叫好,紛紛跟着飲酒、吃菜,又見夥計端上來李丹親手做的菜品、羹湯,無不叫好。

尤其那菊花豆腐,讓所有人驚呆了。

酒酣耳熱,杯盤相交。這時李丹注目楊乙,他見了明白,邊夾塊蒸肉與楊大意,邊做不經意地問:

“楊兄,你我同姓,幸甚!我就視你為兄長了。不知兄長到底是為的什麼,千里迢迢來我們這個小地方,又如何被困在此的呢?

我剛才聽你意思是來出公差,兄長可是官家之人?”

“嘿嘿,也算,也不算。”

“怎麼講?”

於是楊大意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原來楊大意家中本是個最普通不過的船工,父母兩口兒都在河道渡口上撐船渡客,日子勉強還過得去。

十歲那場大水(李丹父親去世)故鄉一片澤國,百姓生活頓感艱難。

恰好有個和尚坐他家船去臨清,相中這孩子力氣不小,便和他父母商議說願意出十兩銀子,帶楊大意做個十年俗家弟子。

所謂俗家弟子,吃住在師父那裡,不用剃髮出家,還可以時常回來探親,十年後不管你學成啥樣都得下山還家。

那會兒有這十兩可是救命的錢,大意父親回身看看身後三個更小的孩子點點頭,於是楊大意挑上師父的箱籠跟他上了五台山。

這十年里他不但打熬身體學會身武藝,而且在師父指點下得以識字,還看了不少史書和典籍。

到第十年師父說你已學成,我如約要放你下山,但是你需記得我教你這身本事,不是叫你歸鄉務農,在地頭打架,到村口揍財主的,你要尋機會去當兵,必能做個好將軍。

楊大意聽了前半卻不大信後半。他到家裡一看弟弟們都已長大,妹子也說了人家,父母卻在頭年相繼去世了。

他想了半宿,次日將兩個弟弟叫來開始教他們拳腳,過了兩個月把包袱一背,將擺渡生意交給弟弟們操持,自己就去了北方。

他本打算到京城,看看能不能代替某個武勛子弟混進禁軍里學點東西。

誰知人還未出滄州就碰上官軍和鹽匪交戰,直接捲入了戰場。混亂中楊大意出手救下幾名軍官,還砍了七、八個兇悍的匪徒。

仗打完才知道其中有個被他救下的是長蘆鹽場衛所的千戶大人,結果因為這個緣故得了一紙推薦信,他到保定投入游擊將軍麾下做了個親兵。

後來克爾各人寇邊包圍威平堡擊潰平虜衛援軍,山西行都司向朝廷求援,保定都司奉兵部令抽調部分兵力在游擊將軍帶領下入援朔州,結果參加了井坪所遭遇戰和收復平虜衛的戰鬥。

仗打完以後保定兵本該回去,但是他們的游擊將軍卻因為傷病走不了啦。苦挨了兩個多月,最後部分親兵護着他的棺槨回老家。

但楊大意卻被參將羅氏英相中,想留他在軍中做個鎮撫百戶(專司軍紀、督戰)。

想起師父說自己能做將軍,楊大意覺得機會來了,便同意留下來。

接下來便跟隨羅氏英先後到四川、貴州、廣西平叛,最近因為韃靼寇邊,羅將軍再度被調回大同。

結果楊大意在一起入室暴行案件中撞到了將軍的堂兄!楊大意也不傻,他想着我捆你去見將軍,如何發落就是你們哥倆之間商議了。

誰知那哥們根本不領情還動手反抗起來,結果等楊大意喝止時,人已經被扎了三個窟窿,眼見得是活不成了。

羅將軍見了屍首倒也沒說什麼,只叫他回去約束好自己部下。

當晚那堂弟的部眾突然鼓噪起來,羅將軍將眾人鎮壓住以後,把他叫來說你看這情況不好辦,你這個鎮撫起碼是做不下去了。

我正好想找個人回鄉送點東西還有封平安家信,你替我跑這趟。對外就說你被擼成親兵被派出遠差公幹,不然你擅殺同級我也沒法交代。

一來一回寒暑交替,說不定這茬也就過去,回來咱們繼續好好做,機會總還是有的,如何?

楊大意聽了覺得將軍說的在理,論起來還真是這麼回事。當時要把人按住不就好了?這也確實怪自己處置失當。

現在要麼找個手下鎮撫兄弟出來頂罪,不想干這種違心事就得自己承擔。他同意了羅將軍的建議。

將軍讓他連夜去虜獲的馬群里挑匹好馬,還給他賞了十五兩盤纏,楊大意便告辭出發。

聽他講到這裡眾人感嘆、惋惜不已。

“楊兄,原來你先時還做過鎮撫百戶的?”顧大叫道。

“不是先時,”楊大意嘿嘿一笑:“俺當晚就走了,身上還配着腰牌,走時也沒見隨軍書辦開具什麼免職的文書。

所以……,說來俺現在應該還是這官職身份。”說著從懷裡摸出個銅牌來遞給他。

顧大識字不多,看了兩眼便遞給李丹這邊來。

李丹接過瞧時,見兩面都有字,雲頭飛虎紋一面是“鎮撫百戶”,背面是“廣西桂陽參將鎮撫將士攜帶,遺失問罪,借者及借與同罪,出入不禁”的字樣。

銅牌交由楊乙又還給楊大意,小乙道:“如此說來,那羅將軍待兄還真是不錯哩。”

“只怕未必。”李丹微笑。

“三郎為何這麼說?”楊大意錯愕,眾人目光也都看過來。

“這位羅將軍身經百戰肯定是個有謀略的,轉戰多地必然熟稔人情世故,且他又極了解兄的為人。”

李丹說完抬頭看着楊大意問:“楊兄可知他讓你帶給家裡的,除平安信外還有些什麼?”

“這個……,”楊大意看看周圍眾人有點尷尬:“不是信不過各位兄弟,這包袱遞到俺手就不曾打開過。”

“楊兄真是信人!那將軍可告訴你裡面都有什麼了?”顧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