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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李宓等人的臉色,冀鋆就知道她這次為大伯、忞兒和自己請封的事情,是沒了希望。

但是她總還是心存幻想,想着或許能給一些賞賜,比如金銀,或者能兌換金銀的,比如珠寶,比如錦緞布匹……

再比如農莊田產。

冀鋆記得看過小說《飄》和電影《亂世佳人》,裡面斯嘉麗的父親有句經典台詞:

土地是世界上唯一值得你去為之工作,為之戰鬥,為之犧牲的東西,因為它是唯一永恆的東西。

如今大伯和大伯母鎮守邊關,將來年老歸來,必不止他二人。

而且,依着大伯的性子,對那些陣亡、傷殘將士和他們的家眷,一定會加以照顧。

僅憑朝廷的撫恤肯定是不夠。

即使加上大伯和大伯母的俸祿也是杯水車薪。

這就涉及到“開源節流”的問題,怎麼“開源”呢?

冀鋆覺得自己爹娘名下的產業屬於“理財”範疇,做生意,有盈就有虧。

而且,“好鄰居”被下毒的事情,讓冀鋆產生了強烈的危機感:

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個先到。

這次,是下毒,下次說不定就是“放火”!

到時候,別說“好鄰居”不能賺錢,還得從別的地方調配資金為“好鄰居”善後。

因此,這些鋪子,目前看着挺紅火,但是在冀鋆心裡,總是有一種特別不穩定、不踏實的感覺。

看起來,《紅樓夢》里秦可卿給王熙鳳託夢,囑咐的事情真是實用啊!

秦可卿不是說嘛:

趁今日富貴,將祖塋附近多置田莊、房舍、地畝,以備祭祀……便是有罪,己物可以入官,這祭祀產業連官也不入的。

萬一如前世,禮國公府“家敗”,只要人還在,就要有個安身之處。

萬萬沒有想到,只是給了她大伯一份說什麼“赤心報國,舉無費功”的表揚信!

冀鋆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因為,不意外,也因為,沒了力氣。

冀忞很是難過,她更多的是因為冀鋆為李家軍、禮國公府和自己爹娘付出了這麼多。

可是最後,幾乎是一無所有!

何況一筆寫不出兩個冀!

冀鋆有資格委屈,她難道就不委屈?

冀忞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冀鋆。

她感到深深的無力和無奈。

周桓還好,容色一如既往的平靜。

周彪則是壓抑不住的氣憤,看樣子,可能吵起來了也不是不可能。

李宓很是為難,很是擔心。

看他們的臉色冀鋆也猜的出來,原話一定會很難聽。

冀鋆忽然想笑,沒來由的想起來前世。

那年,因為緊急事態,閨蜜從正月初二開始上班,連續上到端午節,沒有周末。每三天或四天值一個班。

然後,單位配給的盒飯,不給她。

不值班的人卻可以領着盒飯,拿回家去。

甚至有的人打開一看,飯菜不可口,就直接就扔到垃圾桶。

閨蜜去申請,變成了“眼皮子淺”,“饞嘴巴子”,“斤斤計較”!

還有什麼“不顧大局”,“給領導添堵”,“一點便宜都不放過”,等等難聽的。

領導還振振有詞:

“每個月單位都給你工資了,可以買幾千盒盒飯!你怎麼就盯着這幾個盒飯?”

而後來,計算工作量,領導把閨蜜的“服務”天數算為“空白”!

領導說:

“值班的人都有領盒飯的記錄,你沒有,所以,你沒值班!”

最後,逐級反映到廳里才解決。

閨蜜心神俱傷。

當時,冀鋆不理解閨蜜,覺得為了這些不值得。又不是百萬千萬的巨款。

可是閨蜜搖頭不認可:

“即使是一分一厘,也是我應得的!他們不給我是他們理虧!是他們濫用職權,是他們以勢壓人,但不是我不配得到!”

冀鋆不看眾人,眼睛望向別處。

任誰都能看出她不開心,她難受。

但是,她聲音卻能夠平靜地問道:

“兵部的大人是怎麼說的?”

兵部如今是陳國公在代管,也就是說,陳國公是代理尚書。

陳國公說:

“本官決不允許有人用萬千將士的性命來要挾朝廷,為自己謀利!”

陳國公陳拙鑫說:

“冀大將軍,忠心衛國,怎麼家人如此利欲熏心,如此錙銖計較,豈不是壞了禮國公府和鎮遠將軍的名聲?本官念其區區商戶女,不識禮儀,不懂國事,不與之計較,如有下次,必當嚴懲!”

冀鋆心下暗罵:

真特么嗶了狗!我跟你談工資,你特么跟我講情懷!

我為萬千將士做出的貢獻,就特么一文不值!就特么應該一文不要!

你這麼大愛無疆,怎麼不辭去你陳國公的爵位,或者把全部身家全都捐獻出來!

你特么怎麼養了三十幾個小妾和通房,生了那麼多個庶子庶女!

你的小妾加上通房加上子女都是一個加強連了好么?

特么得吃多少糧食!

“啪嗒!”一滴淚,落在了手背上。

不知怎地,一瞬間,冀鋆心如刀絞。

不知道是為了再也回不去的前世,為了當時不能理解,如今感同身受的閨蜜,還是為了如今的自己……

笑着的臉上,笑着笑着,就這樣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堂姐!”冀忞哽咽地喊了一聲,隨即眼淚也跟着流了下來。

“表妹!”李宓驚呼一聲。

抬抬手,冀鋆表示自己無事。

她快速擦乾眼淚,轉身莞爾一笑:

“大公子,兩位世子,我們來說說陳國公吧!”

周桓和周彪對視一眼,閃過一絲驚訝。

冀鋆深深呼吸一下,笑道:

“陳國公,聽說年過而立。我來猜猜他這個人,他這個人在朝堂上,衣冠楚楚,正襟危坐。但實際上,道貌岸然,裝腔作勢。”

周彪脫口而出:

“你怎麼知道?忞兒你告訴你堂姐的?”

冀忞不滿地白了周彪一眼,道:

“我哪裡知道這些!不是我說的!”

冀鋆接着慢條斯理地道:

“陳拙鑫這個人,喜歡臭美,衣着追求極端的精緻,最好是獨一無二的面料,花紋必須要與眾不同!給他做衣服的綉娘、綉工或者是裁縫,只能是為他一個人服務,即使他最寵愛的人,或者是說即使最寵愛的妻妾,或者是他最喜歡的子女也不可以。”

周桓點頭,神情淡然,但是眸中有訝異的光芒:

“的確如此!”

冀鋆輕輕朝周桓點頭,表示對其應答的感激,繼續道:

“他喜歡奢華,喜歡享受,而且他自命清高,在他眼中,世人皆庸俗,世人皆可惡。”

周彪連連點頭:

“你咋跟看見他一樣啊!可不是嘛!他的馬車裡都得是金銀珠寶裝飾。而且,曾經,喝一口茶,換一次杯子!洗完手,不能用帕子擦拭,要幾個僕從給他吹乾!後來,是聖上看不過去了,訓了他幾句,他才收斂一些!”

冀鋆受到鼓勵,接着道:

“他有一種孤芳自賞的傲慢。覺得長得好的沒有他有才華,有才華的沒有他有地位高。地位高的不如他風流倜儻。風流倜儻的沒有他氣質超然。總之,在這個世上,只有他是最最出類拔萃,最最有資格傲視群雄的。”

李宓看冀鋆說得越來越流暢,情緒也平靜舒暢起來,暗暗懸着的心也逐漸放下。

李宓笑着接道:

“你說的很對!陳國公卻如你所言。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