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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二太太聽滕元娘說自己的月錢是一百兩銀子,心下震撼,手裡的茶盞掉下來,弄濕了那條蹙金海棠的緋紅色長裙。

她很愛這條裙子,尖叫着站起來,唇角有點抽搐。

“您......您沒事吧?”滕元娘假惺惺關切,實則很痛快,只差要笑出聲。

滕元娘輕咬唇,極力忍住。

孟二太太的丫鬟們聽到了動靜,都涌了進來。

倚竹則擋在這些丫鬟們前頭,不快道:“出去,沒規矩!”

丫鬟們真的不敢動了,都停在門口,沒敢繼續往裡走。

孟二太太不顧地上的碎瓷,使勁用帕子擦裙子。

她的裙子濕透了,從胯間往下,像尿在身上似的,很狼狽。而茶漬明顯,不知道能否洗掉。

“我家裡沒有合適您的裙子,可怎麼辦呢?”滕元娘為難道。

她不想拿母親或者祖母的衣裳給孟二太太換。

她母親和祖母的裙子都有補丁,只有一兩條好的,也是壓在箱底,逢年過節才穿。

一旦換了,孟二太太只怕回頭就要把那些衣裳當破爛扔了,估計不會送回來的。

孟二太太哪裡知道窮人的艱苦?

滕元娘的母親和祖母來來回回就那麼幾條裙子,滕元娘賺錢了,讓她們添置,她們死活也不肯,婆媳倆簡樸慣了,非要存錢置辦家業。

同時,滕元娘也有點少女的惡作劇,想要捉弄孟二太太,故意刁難她。

“無妨的。”孟二太太哭喪着的臉,慢慢迴轉。盡量表現出她的從容優雅。

只是她沒怎麼表現好,神色似哭非笑,很滑稽。

她身上穿緋紅色長裙,是今年蘇州府最上等的綾布做成,一匹布要值八十兩銀子。

況且她這條裙子,用金線繡的海棠,做工十分講究。只怕成品要值三四百兩銀子。

再有錢的人家。三四百兩一條的裙子也是奢侈之物。平常穿穿沒什麼,也穿得起,可弄壞了就會肉疼。

這茶漬也不知能否洗乾淨。

孟二太太這裙子才穿第二回。她正是喜歡的時候,如今這樣了,她倒吸幾口涼氣,五臟六腑都隱隱抽搐的疼。

太得不償失了!

她也沒地發泄。這裙子是她自己弄髒的。

孟二太太喊了自己的丫鬟,聲音平穩對丫鬟道:“回去替我取條裙子來。”

她極力平穩。陸落仍是聽出了幾分顫音。

來人家做客,卻要回家取衣裳換,這該怎麼解釋啊?丫鬟猶豫了下,觸及孟二太太的眼神。轉身去了。

丫鬟去取衣裳,孟二太太也不好走了,雖然她已經沒什麼想聊的。

“月例一百兩?”孟二太太不想再看她的裙子。否則她的心更疼,她轉移注意力。想起了滕元娘的月錢,還是很震撼,“是不是真的?”

若是真的,那麼孟家給五十兩就無法撬動滕元娘啊。

還得再想法子!

孟二太太一邊心疼自己的裙子,一邊思考着滕元娘的價碼,心思百轉千回。

她心思轉動之際,陸落也在和滕元娘閑聊。

她們聊什麼,孟二太太一句也沒聽進去。

“.......再過四五天,這批布就能全部染好,接着就是夏布了。”滕元娘對陸落道。

孟二太太猛然聽到了這句。

“這批布?”孟二太太驚愕問,“什麼布?”

“就是白坯布。”滕元娘微笑,“我們染坊用的,自然都是白坯布了。”

“你.......”孟二太太臉色煞白,只差站起來驚呼,“你哪裡來的白坯布?”

“常家出的。”滕元娘微笑道,“我們如今從常家進白坯布。”

孟二太太如遭雷擊。

丫鬟拿了裙子來的時候,她渾渾噩噩換了衣裳回家。

她的自信心全部被擊垮了。

這一路上,她垂頭喪氣。

傍晚的時候,她丈夫回來了,一進門就把閑雜人等攆了,夫妻倆說私密話。

見孟二太太像霜打的茄子,孟二老爺就問:“事情辦得如何?讓你邀請滕元娘去踏青遊船,她答應了嗎?”

孟二太太收買滕元娘,今天登門是邀請滕元娘做客。

這樣,孟二老爺就能見到她。

見了面,什麼重利都可以許下,先把滕元娘請過來。

“答應什麼啊?”孟二太太胸口發悶,說話也接不上氣兒,“我根本就沒說!”

“怎不說?”孟二老爺臉微沉。

這點小事也辦不好,果然不是個賢內助!

“我被人當猴戲,看了回熱鬧,還說什麼?”孟二太太也氣,脾氣就上來了,全無在外頭的優雅,言語暴戾。

他們兩口子,西風壓倒東風,誰脾氣硬的時候,誰就佔了先機。

今天孟二太太的脾氣很硬。

“......你說你什麼都辦妥了!你和王家說妥,斷了千絲齋的供貨;你又打聽到陸家待滕元娘不好,滕家窮得喝稀粥!”孟二太太很生氣,“結果呢,全不是你說得這樣!”

孟二老爺也微愣。

這孟二老爺和大老爺是親兄弟,他們的父親還在世,只是卧床五年了,大夫說撐不過今年。

孟二老爺早就想分家出去單過,而二太太也正有此意。

他們兩口子就等着老太爺咽氣,然後他們分走他們應得的家產,重新開布匹行。

孟二老爺深謀遠慮。

他聽說了千絲齋的事,也想走陸落那條路,用高價來博得眼球和輿論。

所以,他也需要最厲害的染色大師傅,他就想到了滕元娘。

孟二老爺不是不怕陸落的叔公,而是他不想自己出面。

他想讓滕元娘主動離開陸落,到孟家來。

陸落哪怕恨,也只能恨滕元娘。況且,孟二老爺最近一直在討好一名京官,時常送銀子,他希望到時候有人幫他說話,拿下皇商。

所以,他有恃無恐。

孟二太太生氣,把滕元娘的事,一股腦兒告訴了孟二老爺。

斷了染坊的白坯布,人家轉眼從常家進貨了;滕元娘的月例,已經高得離譜,孟家不可能給更高。

“.......你再想辦法,見見滕元娘,就說我們願意給五百兩的月錢!”孟二老爺咬牙道。

“你瘋啦?”孟二太太震怒,“你一年能賺多少錢,要這麼敗?”

“我自有主意,你聽我說.......”孟二老爺露出笑容,安撫妻子,把他的打算,告訴了二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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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