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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章首輔求見,興元帝有一點點不快。

他還沒和木兒聊完。

不過興元帝對國事還是很上心的,略一猶豫,示意內侍送辛柚出宮。

辛柚往外走時,遇到了等在那裡的章首輔。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位內閣中的頭號人物,第一眼便看出在國子監讀書的章旭長相隨了祖父。

辛柚沖章首輔拱手行禮。

“這是――”

“這是辛待詔。”帶路的內侍說了一句。

“原來辛待詔這麼年輕。”章首輔視線落在辛柚面上,語氣溫和。

二人只有這麼點打招呼的時間便交錯而過,辛柚走出宮門停下:“我自己回衙門便可,不麻煩公公了。”

最差的結果段少卿去告密,世人就都知道寇姑娘早被外祖家害死了,而她無非是恢復真正的女兒身份,放棄為自己留的最後一條可能擁有自由的路。

“是有點嚴重――”段少卿深吸一口氣,聲音無力,“抱歉,我先走一步。”

為什麼畫面中的攤主不是畫待詔?

好奇怪。

那雙眼睛裡有着淡淡的好奇。

幾人迅速收回視線,做起自己的事。

她沒再說下去,把酒一飲而盡。

如她一樣,畫待詔易容了。

辛柚視線從握着她手的那隻手上一掠而過。

反倒是東廳的幾位待詔猶豫着想和辛柚搭話,辛柚裝作沒看出來,同樣走得飛快。

辛柚對上秀王的眼睛。

說是請喝茶,酒水是少不了的。秀王親自倒了酒,敬辛柚:“這一杯敬辛待詔,辛待詔經了這些波折,如今總算苦盡甘來。”

辛柚盯着杯中美酒,自嘲苦笑:“母親養我教我,卻不等我盡孝便被人所害,我――”

段少卿臉色更白了。

而辛柚心中卻起了波瀾。

“怎麼不信呢――”占卜待詔也不惱,用眼神尋求棋待詔和詞待詔支持。

段少卿是特意提前走了一會兒來蹲點的,等人們口中的辛待詔出現,震驚揉了揉眼。

辛柚腳步一頓,投以不解的目光。

辛柚沿着御道一側慢慢回了翰林院。

他不死心與人確認。

怪哉。

“辛待詔,以後會好的。”秀王輕拍辛柚手背,溫聲安慰。

占卜待詔擺弄起銅錢,快要下衙時突然開口:“畫待詔,你近日烏雲罩頂,恐要倒霉啊。”

一隻手落在她手背上,辛柚語氣一頓。

對於占卜待詔的提醒,幾人都當成了一個小插曲,下衙時間一到就收拾收拾毫不留戀走了。

一走進待詔廳,與以往的被無視不同,幾道視線齊刷刷看過來。

“辛待詔慢走。”

辛柚望着畫待詔思索時,幾人暗暗交換眼神。

這,這完全看不出來啊!

這個念頭太離奇了,也太荒謬了,可一生起就再揮之不去。

“有勞。”

眼前人――辛柚心頭一動,反應過來。

莫非辛待詔偷聽到畫待詔評論他相貌了?

不能啊,他們親眼瞧着辛待詔隨宦官走的。

以她從小到大見過的無數次畫面總結出的規律,畫面中倒霉的人必定是眼前人。

段少卿猛然回神,急忙掩飾:“許是中了暑氣,有些犯噁心。剛剛那位……就是辛待詔嗎?”

棋待詔默默移開眼,詞待詔“呵呵”一聲。

這種小小倒霉她見過太多了,見到這種畫面說一聲心如止水都不誇張,可眼前的畫面卻讓她茫然了一瞬。

“是啊。”

段少卿這麼想,是無法說服自己剛剛看到的少年郎是在少卿府住了四五年的外甥女,可是當這個想法閃過後,他突然打了個激靈,生出另一個念頭來:在少卿府住着的寇青青,就真的是寇青青嗎?

這個念頭一起,他瞬間頭皮發麻,顫慄爬滿脊背。

這位辛待詔真的是寇青青喬裝的?

被馬車漸漸甩到身後的官吏們還沒散,她的視線落在段少卿身上。

不光說長相,而是神態舉止,走路姿勢,這活脫脫是一個少年郎!

段少卿眼睜睜看着辛柚走向停靠在不遠處的馬車,驚駭莫名。

秀王府的人等在外面,一見辛柚出來就快步迎上來,恭敬行了一禮:“辛待詔,秀王殿下命小的來接您。”

她以前以男兒身份在外行走慣了,對異性偶爾的一些肢體接觸並不會表現出異樣。而此刻,卻不免懷疑秀王是無意還是有心了。

這不可能是寇青青――

看樣子,段少卿已經知道晚晴居的情況了。

好在秀王養尊處優,一雙手白皙修長,與她的手對比沒有那麼誇張。

這話一出,孔瑞握着酒杯的手也一頓。

畫待詔顯然不信:“好不容易要下衙了,別說這麼掃興的話。”

支個畫攤還需要易容嗎?

秀王府很快就到了,晚膳設在花園水榭里。

“辛待詔節哀。”秀王猶豫了一下,試探着問,“皇后娘娘……在宮外是怎樣的?”

辛柚決定以辛公子身份出現,就考慮過這一點,至少有八成把握被迫上了賊船的段少卿什麼都不敢說。

“段少卿,你這是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一人見段少卿臉色慘白,出聲問道。

辛柚卻多看了畫待詔一眼。

這位占卜待詔,或許是有真本事的。

今日迫不及待過來,看到她現在的模樣,說不定要開始懷疑她非寇青青。

辛柚坐上秀王府的馬車後,掀起車窗帘一角往後望了一眼。

“段少卿,你這看起來有些嚴重啊。”

辛柚心中對秀王有懷疑,有審視,但對他釋放出的友好之意完全沒表現出抗拒。

錦繡帘子放下來,辛柚拿出那張紙條一點點撕得粉碎,再掀起錦簾,拋入夏風裡。

砰砰砰,段少卿聽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她看到的畫面里,一追一趕的兩個人撞翻了一個攤子,攤主情急要追,腳滑摔倒,筆墨顏料潑灑一地。

“母親在宮外……很自在。”辛柚抿了抿唇,“山谷中都是母親的人,大家相處愉快,生活順遂,我以為會一直這樣的――”

辛柚淡定收回手,拱了拱:“多謝秀王殿下關心。”

秀王一笑:“來,喝酒。都說喝酒解憂,小王今日陪辛待詔與表弟一醉方休。”

兩杯過後,辛柚擺擺手:“抱歉,喝不下了……”

秀王還待再勸,就見臉色微紅的少年頭一歪,趴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