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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派官員不敢直視盈袖凌厲的目光,紛紛別過頭,有人抬眸看着保和殿的穹頂,研究大殿頂棚的絢麗花紋,有人低頭看着保和殿的青金石磚,發現幾隻螞蟻正在搬家,還有人若無其事地跟身邊的人低聲談笑,似乎沒有看見謝東籬的妻子正在大鬧大朝會……

皇后齊雪筠這一派的官員膽子大一些。

禮部王參事不滿地皺眉,“謝副相夫人,這是大朝會,不是街市圩場,您這樣大吵大鬧,未免太失禮了。”

盈袖用帕子拭了拭淚,抬頭看着那位說話的官員問道:“請問閣下是哪位?”

王參事的眉頭皺得更緊,“在下禮部參事王興時。”

禮部當然管着禮儀,他挑盈袖禮儀上的刺也算是本職工作。

盈袖點了點頭,“原來是王參事。雖然您管着禮部,但是也不能不講道理。禮不可廢,道理更在禮儀之上。您不是那種空談禮儀,不顧道義的人吧?”

居然把道義跟禮儀對立起來了

王參事張口結舌,只想吐血,暗忖早知道就不答話了,好男不跟女斗跟這種頭髮長見識短的女人講道理就是對牛彈琴

盈袖一句話將他的禮儀全堵在肚子里,再也倒不出來了。

“謝副相夫人,您這是做什麼?誰不許您夫君活了?您夫君身兼副相和元帥,橫跨政軍二界,整個東元國除了陛下,也沒有人比您夫君更有實權的官兒,您還不知足,還要跑來大吵大鬧。真是,便宜不能佔盡好嗎?”站在兵部侍郎邊上一個瘦高的官員說起了風涼話,他的口舌明顯利索一些,說的話聽上去句句在理,還不動聲色又給謝東籬在元宏帝面前上了眼藥,並且連踩四位比謝東籬官職要高的大人來黑謝東籬,實在是高明得很……

盈袖將目光從王參事面上移到這人身上。心知這人的話要慎重對待。稍有不慎,就要給大家留下他們謝家咄咄逼人的印象,不利於她“示弱”的目的。

盈袖默默地低下頭。用帕子又拭了拭淚,抽泣着問道:“請問您又是哪位?我說了總有人不把我夫君置之死地不罷休,沒想到居然讓我當面見着一位”

那人一怔,繼而冷笑道:“謝副相夫人果然善於胡攪蠻纏。我哪句話要置你夫君於死地了?血口噴人也不是這麼好噴的吧”

“哪句話要置我夫君於死地?這位大人您都說得出,還不允許別人分辯了?”盈袖直起身子。在地上雖然跪着,但是氣勢不減,“您說我夫君身兼副相和元帥二職,又說是除了陛下以外。我東元國最有實權的官兒,這還不是其心可誅?您這樣說,把五相之首的沈大丞相放在什麼位置?又把我東元國的三位掌軍侯爺放在什麼位置?論文職。我夫君比不過沈大丞相,論軍職。更是遠遠比不上世襲罔替掌中軍的長興侯慕容大人可是到了您嘴裡,這些人都被一筆抹去,全成了給我夫君墊背了的。這種殺人不見血的話您都說了出來,還不許我小婦人分辯分辯?難道真的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那人縮了錯脖子,眼神閃爍着在保和殿上溜了一眼,訕笑着道:“謝副相夫人真是蘭心蕙質,不過想得太多了,我並沒有這麼多意思。”

“沒有?”盈袖覷了眼睛打量那說話的官員,總覺得他有些眼熟。

就在這時,元宏帝身邊的總管大太監高忠走下丹墀,親自將盈袖攙扶起來,“謝夫人,陛下請您起身說話。”

這就代表了皇帝的意見。

元宏帝是站在謝東籬和盈袖這一邊的。

但是盈袖也沒有大意。

在這種時候,她知道元宏帝肯定得站在她這邊,但是她要的不是這種表面的態度,而是要真正消除元宏帝內心深處的不安和忌憚。

那些官兒敢在這個時候上表挑謝東籬的刺,肯定是有備而來,而且是摸清了上位者的想法。

功高震主是很多立下赫赫戰功的大將最後窮途末路的根源。

比如很多年前,北齊國那位天縱奇才,差一點能夠一統三國的大將劉常雄,他在南征中突然身亡,這三國的世家大族都看得清清楚楚,絕對不是什麼“戰死沙場”……

盈袖沒有想到,她嫁了個文官,居然也面臨著這樣的危機。

盈袖順着總管大太監高忠的攙扶站了起來,對他福了一福,“多謝高公公。”

高忠對她點了點頭,轉身上了丹墀,站到元宏帝身邊立着。

盈袖轉頭仔細看了看剛才那位說話犀利的瘦高男子,目光輕凝。這不是陸家那位四公子陸乘元?

也就是她表妹沈遇樂以前的未婚夫,後來迷上司徒暗香,被人揭破後,被退親的陸家四公子

他不是去了北面興州給慕容長青做前鋒營的兵士了嗎?

盈袖上下打量他,皺着眉頭道:“想不到居然是陸四公子對我夫君不滿。過了這麼多年,難道你還是把當初你被退親的事算在我和我夫君頭上?明明是你自己品行不端,自己有未婚妻,還對別的女子心生綺念,行事可謂下作至極”

“我怎麼下作了”陸乘元大怒,他確實是因司徒暗香之事,對盈袖和謝東籬不滿,但是他今日說的話,可跟當初的事情沒有一文錢關係

但是有沒有關係,他說了不算。

盈袖一說出當年的事,保和殿上的人個個恍然大悟,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看,將笑意壓了下去。

陸乘元看得清清楚楚,不由惱羞成怒,對盈袖惱道:“一碼歸一碼,謝副相夫人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請問我哪裡顧左右而言他了?事實就是,我夫君為東元國立了大功。還沒有回朝,就在路上遇刺,如今生死未卜,我不能在夫君身邊伺候,還要趕來這不該女人進來的大朝會上據理力爭,不為光宗耀祖,只為能夠好好活下來”盈袖越說越激動。眼淚又流了出來。“可是有些人呢?朝廷需要他們出血出力的時候,他們一個個躲得比兔子還快。等別人出血出力將事情辦好了,他們就來坐享其成。還挑三揀四說不知足,便宜不能佔盡這種話,我還是原樣奉還。你陸乘元才是不知足你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盈袖知道,她當然不能將所有官員都打成謝東籬的對立面。她應該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跟真正敵視謝東籬的人做鬥爭。

比如陸乘元。這貨已經沒救了,盈袖毫不猶豫將他當做靶子,言辭如刀,一刀刀全往他身上捅去。

陸乘元真是憋屈得快要吐血了。他手裡的拳頭捏了又放,額頭青筋直冒,如果不是在朝堂上。他真要一拳頭砸過去了

當然,他是不知道謝副相夫人的戰力。如果他知道張副相的下場,就不會打這個主意了……

眼看兩人爭得不可開交,那位禮部王參事被人推出來和稀泥:“好了好了,謝副相夫人,大家都知道謝副相勞苦功高,戰功赫赫,你不用再說了。不過呢,他在外面做的錯事也確實很多,我們就不一一說了,總之謝副相功過相抵,現在又受了重傷,謝副相夫人毆打張副相一事,刑部和大理寺就不追究你的責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