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馨玉吃着烤花生聞到一股子煙味，扭頭見姜老頭抽着旱煙進來了。

「爺，你出去抽去，我聞不了這煙味。」

姜老頭心裡罵她事多，卻還是老老實實的把煙弄滅了，又從兜里掏出錢，給了屋裡的三個准大學生一人五毛。

「你們也是給我們老薑家長了臉，這錢你們拿着，以後總有能用的上的地方。」

按理說五毛錢是不少了，但姜馨玉就不想接他給的錢。

「爺拿回去買酒喝吧，你攢這一塊五也不容易。」

姜馨玉知道姜老頭的德行，他就愛拿五毛錢辦五百塊錢的大事，以前拎着田雞上門，那也是有求於人的。

姜老頭樂呵呵的笑，「都拿着，可別嫌少，這再多的我也拿不出來了。」

姜老頭硬塞給三人，三人拒絕不過，只好收下，姜馨玉故意道：「爺沒忘記我家陳奕的那份吧。」

姜老頭心裡罵她女干，陳奕的那五毛他一分都不想給，好好的電影放映工作他也不想着媳婦娘家兄弟，推給了書記家的小子，就這一點，他都不想認這個孫女婿。

心裡咋編排面上也沒表現出來，還樂呵呵的點頭，「哪能忘了他，等他回來我就補上。」

「我說張華，你廠里的工作咋處理的？你看志飛和躍華誰能接你的班？他倆都能幹着呢，進了廠保准不給你丟人。」

姜馨玉和姜玉珠對視一眼，所有話都在不言中。

老實人張華覺得捏在手裡的五毛錢有點燙手了。

姜珍珍二話不說把一塊五收進手裡要塞還給姜老頭，「爺把錢拿回去吧，他的工作廠子里已經找人替了，這忙我們幫不了。」

姜老頭還沒接過去，姜馨玉就把錢又拿了回來，「大姐，你這是幹啥？爺是那種人嗎？爺就是高興咱們都有出息才給這錢，咱不能把爺想的這麼功利，是吧爺，你就是替我們開心覺得我們給老薑家掙了面子才給的錢，對吧？」

姜老頭心裡苦，忙點頭，「是是是，馨玉說的是，我就是高興，錢都拿着吧。」

高興個腿，他就想讓自家的孫子也能在縣裡有工作，咋就這麼難呢？都是一群胳膊肘往外拐的，孫女真是不行，有出息了都不知道幫襯家裡。.

姜老頭走了，姜珍珍拿着錢笑，「你是真有心眼！」

姜馨玉哼了一聲，「我的心眼可不如咱爺，不讓他肉疼，他永遠不長記性。」

等院里的人群都散了，陳秀雲聽完倆閨女的話翻了個白眼，「以後他再給錢或者拿東西過來，咱們也不必客氣。」

光收東西不辦事，心疼死他，多來幾次，以後他肯定不會再這樣了。

讓她給張鳳梅家幫忙，虧他張的開嘴。

姜老三面上看起來是個好人，實際心裡歹，至於倆人的閨女姜寶琴，那更不是個東西，姜志飛也是個沒良心的，他們全家也就只有姜躍華一個還算差不多的人。

陳秀雲把紅燒肉做好，又炖了個臘魚，姜馨玉和王寡婦今天就在這吃。

「我給陳奕留的有，一會兒吃完你端回去，也不知道他啥時候回來。」

姜馨玉點頭應下。

陳秀雲又繼續說道：「家裡今年也是兩頭豬，一頭豬上交，另一頭咱們殺了，給村裡人賣一大半，咱們自己留一小半，珍珍你也帶回娘家一部分。」

張華趕忙道謝。

陳秀雲笑說：「謝啥謝，以後你倆出去上大學，孩子還得你爸媽看着。」

「就是不知道玉珠那裡咋樣了，今年她還回不回來過年？高考過去一個月了，她連個信都沒送回來。」

王寡婦說：「許是工作忙。」

被眾人談論的姜玉珠最近一直在猶豫。

她的分數過了體檢線，這次高考雖然不公布分數，但周齊想方設法的幫她打聽了她的分數。

她考了291分，而首都的大學錄取分數線是260分，她是考上了自己報的學校，也收到了錄取通知書，但要不要去上，她有些猶豫。

她報名的初衷是為了向周齊家人證明自己，但拿到通知書時她又不想去。

她才上手了電影和話劇，並且如今小有了名氣，如果去讀大學，那她的電影事業就斷了。比起學習其它的，拍攝電影和表演她更有興趣，只是首都電影學院這次沒有招生。

裹着圍巾在製片廠等了一會兒，帶着皮帽子騎着自行車的周齊來了。

「奶奶聽說你考上了大學，今天讓我帶你回去吃飯，我爸媽今天也在。」

姜玉珠一愣。

周齊笑着說：「你別害怕，你都考上大學了，我媽今天說不了什麼難聽話，她要是說難聽話，我就帶你走，我們出來下館子！」

他媽就在教育部，知道這回高考能考上大學有多不容易，從前不滿意玉珠是個演戲的，這回看在她考上大學的份上也願意讓她回家吃飯見見面了。畢竟比起「戲子」，大學生的名頭還是能拿的出手的。

周齊覺得姜玉珠的努力是真的沒白費。

和家裡彆扭了好幾個月，如今總算見到了曙光。

姜玉珠把心裡的猶豫暫時壓了下去，想起即將要見到周齊的父母，她的手心都出了一層冷汗。

如今希望就在眼前，她是不會退縮的。

首都的市民們大部分都住在胡同里擁擠的大雜院里，每家每戶不過二三十平米的樣子，三代、四代同堂非常普遍。

姜玉珠在廠里也交了幾個朋友，去過她們的家中，知道她們一家的住房環境有多擁擠。

然而像周齊奶奶家，卻是自己家佔了一個四合院，進去是肉眼可見的寬敞，木質的傢具看起來普通，可打眼看去，布置的很有格局。

提着水果進到屋裡後，面對一大家子的打量，姜玉珠心中微緊，面上竭力鎮定。

被人圍觀拍了那麼久的電影，她也不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奶奶，爸，媽，二叔，姐，這就是我對象姜玉珠，你們在電影里見過的。」

姜玉珠禮貌微笑着把半道買來的水果放下，隨即根據周齊的稱呼禮貌的喊了人。

打眼望去，周齊奶奶笑呵呵的；周齊他爸和二叔穿着也就是尋常的幹部模樣，坐姿也比較放鬆，人看起來也算隨和，不過他們身上的放鬆和村裡人的放鬆是截然不同；還有他姐周錦，雖然在打量着她，但眼中並無惡意。

至於周齊他媽，留着齊耳的短髮，鼻樑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鏡，身上的衣裳是藏青色的，第一眼看上去就挺死板，一看就不是好接觸的女幹部。

姜玉珠在路上聽周齊說了，他二叔二嬸今天都在，不過為什麼他二嬸沒在這裡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