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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君超的情緒難得地出現了一點起伏,霍岩坐直了身子,似乎有些擔心他因為過於激動,會不會突然有什麼過激舉動。

寧書藝倒是比他淡定很多,示意霍岩不用擔心,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在常君超的面前。

「很多事情,一個人藏在心裡這麼多年,也很辛苦吧?」她嘆了一口氣,沒有質問,而是用一種理解的語氣對面前的男人說。

常君超的眼眶一瞬間便泛起了紅,肉眼可見地濕潤起來。

他點了點頭,用顫抖的深呼吸調整着自己忽然之間有些失控的情緒。

「沒人可以聽我說這些,說了也沒有什麼用,而且有很多事,那個時候連我自己都不是特別清楚。

我只是覺得很委屈,不明白為什麼都是父母,別人家的父母對自己的孩子就關愛有加,跟寶貝似的,到了我這兒,我在自己父母這裡連別人家寵物狗的待遇都還不如。

後來真相大白了,我才知道,原來是因為他們兩個心虛,所以這麼多年我才要跟着受那麼多的苦!

原來是因為他們兩個只是想偷一個養老工具,誰又會對一個工具投入多少感情呢!」

「你說你這麼多年受了很多苦是指什麼?」霍岩問他。

常君超緩緩閉了閉眼:「我從小到大,就是一種居無定所的感覺,一直到搬來市之後,我們才算是能在一個地方生活久一些。

小時候我不明白為什麼要總是搬來搬去,他們還不許我跟外人接觸,後來才知道,因為我是他們偷來的孩子,他們害怕我的家人找到我。

我原來後背上是有一個紅色胎記的,小時候洗澡我自己在鏡子里看到過。

我還跟他們說,我同學的肩膀上也有一個胎記,同學的奶奶開玩笑,說這個記號叫做‘丟不了,誰要是想偷她孫子,看看肩膀就認出來了!

我還說我後背上也有一個‘丟不了,要是誰敢偷走我,就讓他們憑着後背上的‘丟不了找我!

我就是隨口一講,沒想到他們兩個心虛,被我這麼一提醒也覺得這是個事兒,竟然想到了用開水往我後背上倒,故意燙傷我有胎記的那個地方。

之後他們還不帶我去醫院處理燙傷的那個位置,也不給我上藥,大夏天的,本來就容易出汗,我後背的燙傷很快就化膿,我也跟着發了高燒。

他們怕我死了,那之前所有的事情就都費力氣,以後還是沒有人給他們養老,這才送我去醫院,之後也不按照醫生說的那樣仔細幫我清理傷口。

到最後,我後背上留下了一個大疤痕,他們兩個特別滿意,因為終於我的‘丟不了不存在了,沒人能通過那個胎記找到我了!」

關於常君超背後的傷疤到底是怎麼來的,寧書藝也做過類似的推測,聽到他的講述並不感到驚訝,只是自己猜到歸猜到,真聽到了當事人講述這樣的過程,依舊會有一種觸動。

「你是怎麼知道自己是他們偷來的孩子的?」霍岩問他。

「無意之中聽到的。」常君超苦笑,「我說出來,你們估計都得笑話我窩囊。

我那時候高中畢業,他們也不讓我繼續念書了,中間輾轉換了幾家廠,那一段時間挺不順利的,工作不穩定,工資也不高。

鄧慶蓉平時對我怨氣也很大,讓我很有壓力,有一天晚上睡不着,去廁所的時候聽見他們兩個在卧室裡面抱怨,說當初偷了我這麼一個不成器的,以後可別沒能力給他們兩個養老不說,過幾年他們還得貼錢給我娶媳婦兒結婚。

我當時整個人都好像被雷劈了一樣,站在走廊里半天都動不了。」

「既然那麼早就知道自己不是鄧慶蓉夫婦親生的,並且還是被他們兩個人偷來的孩子,為什麼沒有離開他們,去試着尋求幫助,找自己真正的家人?」寧書藝問。

「因為我傻,」常君超自嘲道,「從小到大,他們兩口子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打壓我,貶低我,把我說得一文不值。

就連那天晚上,他們兩個人關起房門說悄悄話的時候,都一樣不忘踩我幾腳。

他們倆說,以後也不需要躲躲藏藏,鬼鬼祟祟了,這要是我有出息,他們還擔心我親爸親媽會不會想把我搶回去。

現在就我那個不成器的樣子,說不定這麼多年,人家早就又生了孩子,也拉扯大了,很有出息,誰會想要這麼一個累贅回去給自己添堵!」

霍岩皺起眉頭,搖了搖頭:「這種話你也信?你是被他們偷走的,不是被你真正的家人遺棄的,他們怎麼可能會嫌棄你?」

「是啊,傻吧?」常君超嘆息,「我之前的那麼多年,簡直就好像是鬼迷心竅了一樣,根本就意識不到自己是被他們兩個給打壓得都已經沒有自我了。

我就覺得他們說得很有道理,覺得事已至此,除了他們兩個還能收留我,沒有人會接納我了!

包括後來我帶女朋友回家,本來以為別人家父母都催着孩子找對象結婚,我帶女朋友回家,他們應該挺開心的。

沒想到鄧慶蓉一聽說我那個前女友也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家裡沒什麼錢,就從頭到尾對她挑三揀四,吹毛求疵。

甚至她還提出了很多特別苛刻的要求,什麼結婚我們家拿不了彩禮,但是女方要出嫁妝,還不能少於多少錢。

結婚之後我的老婆必須要跟公婆在一起生活,要洗衣做飯伺候公婆之類的。

她還對我那個前女友的相貌身材冷嘲熱諷,說得人家飯都沒吃完,直接就被氣跑了。

在那之後,我也還有過兩段很短暫的感情,都是在見家長這件事上就直接被等鄧慶蓉攪合了。

我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那天晚上他們兩個人在房間里說的悄悄話!

原來說那麼多過分的話,做那麼多過分的事,他們真正擔心的不過就是我不但沒有足夠的錢給他們養老送終,反而還要他們貼補我娶妻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