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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山黑水之間依舊寒風肆虐,冰雪仍未消融,河水結了一層冰。

也不知為何,慕容恪看到南蘇城,就想到了魯口城,同樣是兩河交界之地。

不同的是,這一次城池在他手中,而對面的高句麗大軍趁着河水結冰,踏過岸來。

立國三百多年的高句麗,已非尋常小國可比,在燕國將精力放在中土時,高句麗趁機兼并了北面的不少部落,距離上一次兩國交戰,已經過去了十四年,元氣恢復不少。

燕國進軍中土失敗,實力大損,高句麗遂抓住時機,準備一舉吞併燕國,全據遼東。

高句麗的擴張野心絕不在燕國之下。

從一個漢朝高句麗縣的一個扶餘人小部落,膨脹到今日,全靠吞併周圍勢力。

“大都督。”燕國左衛將軍孟高投來詢問的眼神。

最前列的騎兵居然跟燕國一樣,人馬俱披鐵甲,遠遠望去,如同一團褐色的潮水洶湧而來。

“不急。”慕容恪輕撫着馬頭,戰馬口鼻噴出兩股熱氣。

封奕望着越來越多的高句麗騎兵,嘿嘿直笑,“高句麗不知兵法,恃勇而來,中吾計矣!”

燕軍兩萬,高句麗大軍將近五萬,正面作戰,燕軍劣勢明顯,所以封奕早做了準備。

慕容恪神色平靜道:“高句麗欺我國勢衰微,其氣甚驕,此戰將自取敗亡!”

如果高句麗是驕兵,那麼燕軍便是一支哀兵。

接連的挫折,並沒有擊垮這支精銳的意志,此時此刻,他們比任何時候都需要一場大勝,是以,慕容恪沒有選擇固守城池,而是出城決戰。

一萬三千騎兵在南蘇城外擺成一條長線,在風雪中時隱時現。

兩千重騎排在最前,長長的鐵鏈彼此串聯,猙獰厚重。

此戰將決定今後誰是遼東霸主。

高句麗騎兵背後,有一列列挺着長矛的步卒,緩緩向前推進。

就在萬餘高句麗鐵騎和步卒渡過冰面時,慕容恪猛敵向前揮出長槊,“殺!”

戰馬人力而起,仰天長嘶,然後如箭一般射向敵軍,大紅色的披風隨着寒風抖動,如同一團燃燒的烈焰。

“殺!”

燕軍鐵騎咆哮一聲,向前衝去,奮起的馬蹄踢散地上的未消融的冰雪。

萬餘騎兵彷彿一張張開的巨口,無數長矛化為森森利齒,向對面的高句麗大軍撲咬過去。

十四年前,慕容恪曾在此地大破高句麗,長驅直入,殺到丸都城下,掠其民畜而歸,令高句麗聞慕容恪之名而不敢東望。

十四年後,慕容恪再次征戰此地。

整個燕國處於飢餓狀態,需要高句麗的血肉,此時此刻,慕容恪比往日更勇猛兇悍。

一隻海東青嗅到了血腥氣,從昏沉的天空俯衝而下,橫翅掠過戰場,掠過慕容恪的牙纛,發出一聲嘹亮的唳鳴。

而慕容恪的長槊正刺入一名敵軍的胸口,心有靈犀一般抬頭望着掠過的海東青。

雕出遼東,最俊者謂之海東青,被遼東各族視為神鳥。

海東青振翅向東,彷彿貼着燕軍頭頂飛過,燕軍亦自西向東,撕開了高句麗大軍的血肉,雙方騎兵撞在一起,爆出一團團血花。

士卒發出一聲聲慘叫,戰馬慘死前悲慘長嘶。

連環甲馬拖着鐵鏈,橫掃過戰場。

黑沉的鐵鏈被染成了紅色,上面還掛了一層血肉。

高句麗步騎原本還能抵擋,但連環甲馬出現在戰場上後,戰場形勢就一邊倒。

馬上的騎兵遠則弓箭,近則長矛,殺傷甚眾。

以至於高句麗戰馬見到嘩啦啦作響的鐵鏈,便不敢上前。

慕容恪率一支精騎,撲入高句麗的步卒之中。

不過對面的高句麗步卒繼續踏冰而來。

轟隆隆,盔甲盔甲聲響如雷鳴。

而就在此時,南蘇城上百餘輛投石車發動,一顆顆火球呼嘯着飛過戰場,砸在河面上。

見識過梁軍霹靂車的威力之後,燕軍也重視起各種攻城器械來。

這幾十輛投石車威力雖不能跟霹靂車相比,但砸開河冰卻足夠了。

火球之後,不斷拋出重石,不斷砸擊之下,河冰“轟隆”一聲,碎裂開來。

三月末的遼東,冰面本就不厚,一處破裂,處處破裂,處處裂紋。

封奕親率數千士卒至未破裂處鑿冰,高句麗軍上前爭殺,剛走到河心,便轟隆一聲,掉入冰水之中。

眨眼之間,東岸的兩萬高句麗大軍成了孤軍。

要麼背水一戰,要麼被驅趕下水,除此之外只有投降一途。

“慕容恪在此,降者不殺!”慕容恪如流星一般沿着河岸飛奔,身旁的親衛用扶余語大聲呼喊。

高句麗軍也是諸族混雜,扶餘人、中原人、鮮卑人、濊貊人,懾於慕容恪威名,不少人放下手中兵器,跪伏在地。

不降者,則被燕軍無情砍殺,鮮血流入冰河之中。

而對岸的高句麗大軍聽到慕容恪的名字後,一陣躁動,氣勢頓時弱了幾分……

龍城之中,暖閣內溫暖如春,暗香浮動。

慕容評卻一臉憂愁,“大都督此戰若是得勝,只怕回頭就要對付我等。”

所謂我等,包括可足渾氏、慕容暐,以及新受寵的術士丁進。

兩邊的矛盾越來越突出。

遼東近四分之一的田地掌握在慕容評手中,直接控制的僮僕有兩萬人之多,若是算上奴隸,人數還要翻一倍。

可足渾氏美目中也浮起深深的憂慮,“如果……大都督是自己人就好了,可惜……”

可惜慕容恪一直不就範。

丁進捋了捋三綹長須,“遼東是殿下的遼東,而非大都督的遼東,長此以往,只怕燕國士民只知有大都督,而不知有燕王……”

“放肆。”慕容評有氣無力斥責道。

燕國是誰的,他並不關心,他關心的是自己的家產和權勢。

慕容恪越是偉岸光正,就越是襯托他的貪婪無能。

“小人一心為太后、殿下計,有所失言,還望恕罪。”丁進連忙拱手。

可足渾氏掃了一眼慕容評,“沒有大都督,燕國的天就塌了,休說梁國,就是高句麗也難以抵擋,等大都督三軍奏凱之後,妾身再同他商議商議,求求情,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