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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建康朝廷就收到了桓溫請求北伐的奏表。

與其說是奏表,還不如說是軍令。

這這道奏表比江東朝廷的詔令還管用,可以直接通行於晉國大片區域。

桓溫上表,當然只是通知朝廷一聲。

皇帝司馬丕在御榻上打着哈欠,喜好修習斷谷餌葯以求長生,但長生沒求到,反而服用丹藥過多,把身體弄垮了,二十歲左右的年紀,卻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

不過朝堂上也沒誰睜眼瞧他一眼,本來就是各方勢力推舉上來的皇帝,賢明與昏庸都無所謂,反正沒什麼實權。

“桓溫這是借北伐之名,消耗北府軍!”司馬昱眉間聚成一個“川”字。

江東內部的明爭暗鬥從未停歇。

既要與桓溫斗,又要壓制蠢蠢欲動的江東本土豪強,壓力不可謂不大。

“哼,他桓溫還沒當皇帝,憑什麼隨叫隨到?合肥堅如鐵石,豈是那麼容易攻破的?當年孫權六攻合肥不下,空耗國力,即便攻破合肥,後面還有壽春、彭城!”

王坦之話剛說出口,忽然感覺此言有些不敬,這是在朝堂上,皇帝還在上面坐着。

但包括皇帝在內,所有人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北府軍若有三長兩短,以後誰還能制衡桓溫?”王彪之向御榻上的皇帝司馬丕拱手,但身體卻朝着司馬昱。

司馬丕又打了一個哈欠,斜靠在憑几上,閉着眼睛打盹。

“梁國國力未復,又用兵關右,此之謂窮兵黷武也,北伐勢在必行,不可與大勢相抗。”

還是謝安明白事理,桓溫官居大司馬,都督中外諸軍事,調兵遣將本來就是他職責範圍之內的事。

如果朝廷推辭阻撓,然而立於不利境地,受人詬病,將更多的人推到桓溫麾下。

“難道就這麼斷送了北府軍?”司馬昱臉上皺紋擠在一起。

北府軍是謝家的,也是司馬家的。

合肥若是能打,桓溫早就撲上去了,哪還輪得到他們?

謝安慢吞吞道:“北伐,未必就一定要攻打合肥,我親至東關,當面向大司馬陳述利害,北伐成功,大有益於朝廷,亦有益於大司馬。”

王彪之、王坦之眼神一亮,司馬昱臉上的皺紋也舒展開來,能坐在此間者,沒人是酒囊飯袋,很快就明白了謝安的用意。

“當”的一聲,司馬丕從憑几上歪了下來,冠冕脫落在地,也不撿起,直接躺下睡著了,發出一陣輕輕的鼾聲。

幾人對望一眼,神色依舊平靜……

隴右。

姚萇當然還有一戰之力,事實上,這是他主動收縮兵力,將羌人集中在南安和安定二郡。

南安塢堡成群,居渭水上游,俯視整個隴右。安定有蕭關之固,扼守關中進出涼州之咽喉。都是戰略要地。

雖說丟了隴西、天水,但也減緩了梁軍攻勢。

“秦涼二州皆大旱,梁軍野無所掠,軍無所食,數月之後自會退去,諸位不必擔憂。”姚萇經歷過大風大浪,眼下不過是小場面。

“我軍有七萬之眾,何懼苻雅、慕容垂區區四五萬人馬?”姚益生大為不滿。

其他幾個羌酋也跟着嚷嚷起來。

狄伯支拱手道:“梁軍缺糧,我軍糧食亦不多。”

姚萇回到隴右,振臂一呼,遠近羌人皆來依附,有近十萬戶,都指望着跟着姚萇吃肉喝湯。

姚萇斜長的眸子斜了狄伯支一眼,嘴角捲起一抹笑意,“缺糧自有缺糧的辦法,無需多慮,收好城池塢堡,待梁軍糧草不支,可乘勢掩殺之。”

這年頭對很多勢力而言,糧食從來都不是問題。

羌人們自己帶了各種牲畜,牲畜吃完,還有其他辦法。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心照不宣,也沒大驚小怪,能跟着姚萇走到今日的,無一不是忠心耿耿之人。

“稟報殿下,苻雅送來勸降書!”親衛在外間喊道。

“無論如何,我等也不會投降梁國,成為僮僕和奴隸!”狄伯支一臉堅決之色。

“絕不投降,血戰到底!”羌人們在西北雖然窮了一點,但西北風喝多了,骨頭卻硬了起來。

姚萇哈哈一笑,“且看苻雅何意。”

打開勸降書,洋洋洒洒千餘言,從天下大勢談到華夏正統,總結起來就是一條,你姚萇已經身陷絕境,與其玉石俱焚,還不如歸順大梁,讓羌人融入華夏,姚家也可延續香火。

姚萇拿着勸降書,負手走出城樓,望着西南山川間若隱若現的塢堡。

梁軍正是被擋在這些塢堡外面。

梁國不同於氐秦,苻堅為人寬仁,卻志大才疏,對內疏於管理,姚萇能有今日,是苻堅給了他機會。

投降梁國,就別想再統領羌部了,以後只能在洛陽當個富家翁。

這讓姚萇如何能甘心?

姚家幾代人苦心孤詣的返回關右,沒到最後一步,姚萇絕不肯投降。

“傳令,本王願意歸附大梁!”

“將軍!”

“秦王!”

羌酋們大為不滿,一場硬仗都沒打,就要投降了?

“姚萇,莫要忘記汝父汝兄之志!”有人乾脆直呼其名,提着刀發瘋一般砍向木柱,木屑紛飛。

其他羌人受其情緒感染,望向姚萇的眼神漸漸輕蔑起來。

不過姚萇臉上神色很平靜,望着眾人,輕笑一聲,“兵者,詭道也!”

然後緩步走到那個直呼其名的羌酋面前,滿頭白髮,六十上下的年紀,與姚弋仲有些交情,性格也跟姚弋仲有諸多相似之處。

當年姚弋仲動不動數落石虎之非,剛直不阿。

“家父家兄之志,萇一日不敢忘,然則——”

“鏘”的一聲,腰間長劍猛然拔出,化作一道寒光,從此人脖頸間一掠而過,還未反應過來,人頭已經落地。

周圍羌酋驚訝的後退幾步,驚訝的望着姚萇,眼神中充滿了警惕和畏懼。

“然則,膽敢再有不敬本王者,皆如此人!”

姚萇自號“萬年秦王”,但沒幾個羌酋把他當回事,動輒直呼其名。

如今大敵壓境,羌人們不願為奴,走投無路,正是立規矩的最好機會,不然誰都敢質疑他,任何軍令都推行不下去。

“爾等當引以為戒。”姚萇一彈長劍,抖落上面的幾點血珠,和顏悅色之下,眾人不敢仰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