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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令宜從宮裡回到府里,稍微歇了歇。

丫鬟捧了茶上來,金令宜見她身上穿的衣裳還是自己大婚時賞賜的,就說:“今日進宮裡,和表姐她們說起話來,表姐說她前幾日叫丫頭們把她不穿的衣裳都找了出來,看着賞了人。

我還不慣當家,竟沒想到這個。香草,你們也把咱們這邊的庫房都檢一檢,有用不上的,不拘是衣裳還是料子棉花,找出些來,分給這府里的人吧!白放着也可惜。”

香草聽了就說:“咱們府里的人因着大婚的緣故,每人都賞了幾件衣裳,若說缺自然是不缺的。

不過主子既是要賞,自然更好了。我回頭就跟花嬸子她們去找找看。”

二皇子娶金令宜屬於續弦,本就沒怎麼大辦。且金家財力有限,所以不管是賞賜的還是陪嫁都不多。

不像藍凝,她生皇長孫,皇上一下就賞賜給她十萬匹綢緞。

不過金令宜行事大方,從不願意苛待下人,這是一份心意,本也不在於給多少。

不一會兒管家的花嬸子走了來,陪笑着向金令宜問了安後說道:“主子好心要賞賜大伙兒衣裳,我在這裡先替他們謝恩了。

就是有件事還得請示您,咱們府裡頭有好幾個庫房裡堆放的都是衣料絲綿,還是當初馬氏的陪嫁呢!

想問問主子拿這些東西怎麼辦?”

當初馬飛燕犯了死罪,可是皇上念在二皇子的面子上,只是要了她一個人的性命,至於府中的財物更是一樣沒動。

馬家財力雄厚,只比姚家差些,所以馬飛燕的陪嫁自然豐厚。

金令宜嫁過來之後,對於馬氏的那些陪嫁,不聞不問。

並不是她不知道這些,而是為了避嫌。

畢竟馬氏雖然死了,她的兩個女兒還在。

所以她的東西金令宜一概不動。

“那些東西我就不便做主了。”金令宜一笑,“畢竟不是我的。”

“要我說主子您還是太見外了些,如今您就是這府上的女主人,後宅的事兒還不都是歸您管?

要說那些料子都不賴,可是再好的東西也擱不住年久日深,又不是金銀玉器,不怕放着。

最下頭的那些人也還罷了,咱們庫里那些粗布足夠打點了。

可是跟着您的大丫鬟們,還有跟着主子爺的小廝們,穿的衣裳鞋襪哪有不用好料子的?”花嬸子陪笑着說。

金令宜聽了,思存了片刻,抬頭笑道:“你們先看看咱們庫房裡的東西吧!回頭殿下回來了,我再問問她的意思。”

花嬸子則見她如此謹慎,也不好多說什麼,便和香草下去了。

金令宜又喝了一盞茶,問:“咱們家的兩位皇孫呢,我從宮裡回來就沒見着她們。午飯可吃了沒有?”

旁邊立刻有人回道:“主子放心,早用過了。這會兒怕是午睡未醒,不如奴婢過去瞧瞧。”

“稍等一會兒再去吧!若說沒睡醒,反倒是打擾了。”金令宜說。

二皇子的兩個女兒,長女名朱雲鶴,次女名朱雲鷺,都是皇上賜的名字。

因為皇上崇尚道教,喜歡雲與高飛之鳥,所以給這兩個皇孫賜了這樣的名字。

皇長孫因是男娃兒,故名雲麟。

實則朱雲鶴和朱雲鷺午睡也不過兩刻鐘,醒了就跑到吳萋萋這邊來了。

她們兩個的年紀本來就小,大的也不過十歲。

馬飛燕求子心切,甚至到了鬼迷心竅的地步,對兩個女兒想不疏遠也疏遠了。

後來二皇子把吳萋萋買回了府中,她因妒生恨,弄啞了她。

但吳萋萋無論在誰跟前都是一副柔弱良善的樣子,就算馬飛燕一再凌虐她,她卻對這兩個女娃兒異常關愛溫柔。

尤其是在馬飛燕被賜死以後,這府里沒有了女主人,二皇子整日忙着給姚紫雲做事,也顧不上這兩個孩子。

只有吳萋萋,無論白天黑夜都陪伴在她們身邊,說一句視如己出也毫不為過。

小孩子懂得什麼?俗話說得好,有奶便是娘,她們現在雖然不用吃奶了,可是吳萋萋整日里對她們關心呵護,她們對她自然親近。

就算她們的生母馬飛燕,有時候對她們也不免甩臉子,但在吳萋萋這裡都是沒有的。

而且吳萋萋父女兩個也把她們跟前的奶娘丫鬟通通都給圍下了,沒有人不說她好的。

如此天長日久,這兩個孩子就把吳萋萋當成了天底下第一大好人。

金令宜嫁過來之後,她們還十分不滿意。小孩子家不懂什麼門當戶對,只覺得就應該讓吳萋萋做這府里的女主人。

覺得是金令宜搶了她們的父親,也搶了當家主母的位子。

不過金令宜無論說話做事都滴水不漏,她們心裡便是不願意,也無可奈何。

此時她們正和吳萋萋學針線,就算是皇家女子,也必須要把女紅當做正業。

吳萋萋雖然不能說話,可是她心靈手巧,教起人來也格外有耐心。

一片木槿花瓣在白緞子上活靈活現地被她綉了出來,朱雲鶴和朱雲鷺也認認真真地跟着一針一線綉過去,雖然生疏,卻也有了幾分模樣。

朱雲鶴的奶娘杜氏拿了兩塊鞋面子走進來,聲音壓得有些低:“我從外頭回來,怎麼聽着有人說皇子妃要賞賜下人衣料,說要把府里的這些庫房都翻一遍呢。”

吳萋萋身邊的丫鬟接言道:“那敢情好,咱們又有新衣裳穿了。”

“傻丫頭,你還樂呢!你當人家真那麼好心嘛?”杜氏撇嘴道,“人家是趁這個機會摸底兒呢!嫁過來的頭幾個月不好意思伸手,這回是王八探頭-——憋不住了吧!”

“杜媽媽,你的意思是這一位醉翁之意不在酒?”丫鬟忙抖機靈,以示她聽懂了杜氏的話。

“你說呢?”杜氏一笑,“咱們的這些家私要不讓那位全霸佔了去,我把眼睛摳出來,給你點燈籠。”

“乖乖,這一招可真是厲害!到時候誰跟她對賬去,有多少省下來又有多少人家自己私佔了。”丫鬟道,“我們當初還嘲笑人家陪嫁少呢!”

“論理咱們當下人都不該說這些,可我想着這到底是咱們少主子的東西,將來這二位出嫁,都應該帶着去的。”杜氏道。

朱雲鶴和朱雲鷺聽了,手裡的針線不自覺停了下來。

這看似平靜的二皇子府實則並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