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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驚訝地看了林雲嫣一眼。

雲嫣不是急性子,說話也多婉轉。

也就是撒嬌逗趣時,她才會故意說些不順耳的話來。

打趣嘛,小姑娘家家的如此才有意思。

且雲嫣很知道尺度,能讓人啼笑皆非,有那麼點兒無可奈何地氣,轉念想想又只餘下好笑。

這是雲嫣的本事。

現在嘛,嬌是嬌,怪也是怪。

皇太后可不認為林雲嫣會無端端去和李邵打趣。

這對“兄妹”間的關係,比以前的阿滄與阿蘊可差遠了。

連熟悉都算不上。

那雲嫣的反常是……

一定有雲嫣的理由。

皇太后心思轉得飛快,嘴上也不說話。

先聽雲嫣說話,倘若說得不對,又或是李邵犟脾氣聽不進去,那她再打圓場也不遲。

林雲嫣說道:“您知道娘娘喜歡肉啊魚啊,昨兒獵了鹿,特特讓人送來,這本是孝順之心,可您卻忽略了娘娘病中吃不得,只能光聞着味兒饞了。”

李邵輕輕哼了一聲,這不是剛才在外頭已經說過的事兒嗎?

林雲嫣又道:“您知道劉公子從安麓書院回來,又特特讓他來拜見娘娘,與娘娘說些衡水的事情以開懷,這一樣是孝順之心,可您又沒想到,娘娘養病呢,我們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而劉公子這陣子說話鴨子叫。”

李邵:……

鴨子叫?

什麼意思?

劉迅的聲音有那麼傷耳朵?

他沒聽出來啊。

“娘娘,我……”李邵想向皇太后解釋兩句,剛一開口,自己就說不下去了。

好嘛,他也是鴨子叫!

難怪他聽劉迅說話沒有半點不適應。

被林雲嫣如此說道一番,偏還都是有理有據,李邵的面上也有些挨不住。

低頭承認錯誤,他不太願意,畢竟都是小事。

可拿話堵寧安,他又不佔理。

皇太后把李邵的進退不行看在眼裡,先搭了個梯子。

忍笑嗔了林雲嫣一眼,皇太后故作怪罪道:“伶牙俐齒的。”

而後,她又與李邵道:“哀家知道太子孝心一片,雲嫣也是為了哀家的身體着急,你們兩人,一個是哀家的孫兒,一個是哀家的侄孫女,晚輩都記掛着哀家,哀家可太高興了。”

林雲嫣柔聲道:“您高興着、高興着,就得快些好起來。”

這話沒錯。

李邵想附和,嘴唇一動又忍住了,只趕緊點了點頭。

林雲嫣又與李邵道:“等娘娘身體康健了,殿下再去獵一頭鹿?”

李邵又是連連點頭。

眼睛一彎,林雲嫣笑了起來,蹲下身子湊到皇太后身旁:“您時常誇殿下孝順,不止對聖上,對您、對皇貴妃娘娘也很用心思,真是一點沒誇錯呢。”

這梯子不止結實,還是上等好木料,做工精良、打磨仔細,塗了三層好清漆。

李邵聽在耳朵里,心底餘下的那一縷不舒坦也消散了。

寧安並非針對他,人家是擺事實、講道理而已,而他這兩件事情確實考慮淺了一層。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不忿之色,反而還興高采烈。

沒有說話,用雙手好一通比劃,意思是他一定獵一頭更壯更有勁兒的鹿回來。

既說不得話,李邵比劃完了,起身告退。

林雲嫣送他出正殿。

院子里,劉迅規矩地站着,可能是被鴨子叫打擊到了,他並沒有與邊上的小於公公搭話。

只看這站姿,倒是有幾分君子翩翩之風,但背在身後的那隻手死死握拳,暴露了他此刻真正的心情。

着急的,不安的,忐忑的。

見李邵從殿內出來,那些情緒從劉迅的眼中一閃而過,李邵心思不在這些上面,自看不出來狀況,倒是被林雲嫣看得清清楚楚。

林雲嫣淺淺一禮,故意道:“殿下慢走。”

劉迅愕然。

他還沒有見着皇太后,怎麼就已經要走了?

寧安郡主竟然說服了太子?

看太子神色,似乎也沒有不開心的痕迹。

劉迅急忙問道:“殿下,衡水之事不用再與皇太后說了嗎?”

隨着他的話,李邵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寧安不說還不覺得,現在再聽,果然是鴨子叫。

如果說他李邵是一隻鴨子,劉旭說話簡直是三隻鴨子一台戲。

“算了,下回吧。”李邵這會兒連自己都嫌棄,沒有再與劉迅多說一句,大步往慈寧宮外去。

劉迅既是跟着太子來的,此刻也就不好再待下去,只能與林雲嫣行了一禮,跟上李邵去了。

林雲嫣看着兩人離開。

這麼看來,李邵與劉迅之間並沒有很熟悉,可能是剛剛才牽連上。

這兩人湊在一塊兒,將來十之八九沒什麼好事。

眼下當然沒有一鍋端的可能,那就得架着李邵,踩住劉迅,分化幾次,他們之間自然而然就會生出矛盾來。

不過,時間真的是很奇妙的東西。

如今的李邵還不是那個坐在小御座上的李邵,更不是那個代理朝政、一手遮天的李邵。

所以她的話術才會收到成效。

另一廂,劉迅跟着李邵走在長長的宮道上。

他有好幾次想開口詢問緣由,又都沒有問出口。

今日來慈寧宮,為了討好皇太后,為了接近寧安郡主,劉迅昨夜被迫在父親跟前準備了許久。

安麓書院與衡水,要說哪幾樁事情,如何勾起皇太后的回憶,又在哪幾處要讓郡主聽着有意思,劉迅寫了整整十張紙,又由父親修改潤色後,倒背如流。

背完了還不算,講故事有講故事的抑揚頓挫,語氣口吻全都是要點,劉迅被一點點改、一點點磨,直到三更過半才勉強過關。

原本以為準備好了,哪知道人進了慈寧宮,院子里站了會兒就又要回去了,一點本事都沒有發揮出來。

這和進了考場、奮筆疾書後,卻得知考官壓根不批卷子,連這場比試都取消了有什麼區別?

劉迅太不甘了。

宮道在前頭右拐,他轉身之時往來處又看了一眼。

有幾人到了慈寧宮外。

其中一位着明黃色袍子,自是聖上無疑,身邊有一內侍裝扮的,身份也很好認。

在聖上的身後,還有一身形頎長之人。

劉迅一眼就認了出來。

那人毫無疑問,就是徐簡。

而後,他看到徐簡抬步邁進了慈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