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
曹公公請李邵入內,自己留在外頭聽高內侍說了幾句。
“殿下近些時日都是衙門與毓慶宮兩處轉,偶爾去恩榮伯府,或是與伯府的公子吃幾口酒。”
“小的看着,殿下心情一般,但也沒有耽誤觀政。”
“聖上中午讓殿下過來用晚膳,殿下很是高興。”
曹公公頷首,又招了招手,示意高公公上前些,低聲叮囑道:“外頭有人圍繞殿下又在布置些烏七八糟的事,暫時是攔了攔,也不曉得他們還預備着怎樣的後招,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來。”
三進的主院里點着油燈。
“那書生是故意使壞,自是什麼危險他說什麼,夏清知又是怎麼一回事?去信外人?”
天邊露出魚肚白時,徐簡登上城牆遠眺西涼與古月駐地。
“具體狀況還未弄清楚,”葉公公道,“但這幾日寧安郡主接連去過恩榮伯府,小的想,興許問題出在郡主身上。”
李渡若放火燒我們幾座糧倉,將士們吃什麼?”
離京畿不遠的一座小鎮里,許多人家都已經吹燈入眠,只偶有幾間還有亮光。
插屏正是先皇后的遺物,早先在東宮弄壞了,李邵為了安撫聖上、親手修了。
李邵說了觀政狀況。
“殿下回去之後,讓小的‘問問寧安郡主把人藏哪裡去了’,說完又後悔了,說‘別去問了’,”高公公道,“小的記着您說的,近幾日又有人在布置烏七八糟的事情,小的不知詳情,怕疏忽了,就趕緊來跟您說了。”
李邵越想越煩:“你讓玉棠過來。”
許是插上了徐字大旗,敵將叫陣時沒少辱罵老國公爺,各種難聽話層出不窮。
好不容易緩和下來,他擺了擺手:“先睡吧。”
劉迅也是個糊塗的。
從前徐簡給逼出來的好習慣,每日李邵都會寫小結。
葉公公給李渡奉了茶水。
“他是稀里糊塗地沒有識破騙局,好在也不是真昏了頭、上當了,”聖上示意李邵坐下來,“你聽朕慢慢與你說。”
從時間來看,眼下京中還未有先皇后的流言,但三圓胡同先被查了……
聽到要緊處,聖上不疾不徐往下推進,沒有給李邵插嘴的機會。
他的母后,怎麼可能是瘋子?
他的母后,怎麼能是瘋子?!
聽父皇那意思,背後算計的又是李渡,這人真是臭蟲一隻,躲在暗處盡放屁!
夏清知就是個蠢貨,那個書生……
“雜家有數了,”曹公公道,“你伺候好殿下。”
如今再登裕門,被人指着鼻子罵,就當是風水輪流轉吧。
自從抵達之後,他們與敵軍有數次交鋒,談不上激烈,卻也有些傷亡。
城牆上、大營中,火把燒了一整夜。
“蘇議到哪裡了?”李渡問,“收到新消息了嗎?”
再者,此事對邵兒也會有非常大的影響。
可事情發生了,裕門這裡也不能全無應對。
高公公連忙應下。
原本的守關大將自是一個字都不信,對着京城方向一陣狂罵“秦檜小人”。
雖說離開京師,但後頭的推進也是一早就安排下了,大概在什麼時候走到哪一步,也有一個規劃。
鎮子西側有一間三進的宅子,是鎮中大戶的家。
您放心,運氣好,說明天命站在您這一邊。
雖然在信不信任定北侯之事上,邵兒與他意見並不一致,但防備的思路確實沒有錯。
榻子上,面色灰白的李渡重重咳嗽了一陣。
回到毓慶宮,李邵在桌邊坐下,一抬頭正好對着一座插屏。
聖上一想到這個詞就心痛。
等他到了落腳之處,緩過勁來,咳嗽的毛病就留下了。
葉公公依言,正要吹燈,外頭就有通稟聲,他趕緊出去看了看。
在李渡看來,寧安這樣的從小被寵着長大的小丫頭片子,有點小聰明,膽子也不小,但要說能成什麼大事,他是不信的。
說著說著,李邵心中想法也存不住,張口問道:“定北侯府的調查還沒有結果,裕門那裡真的不會出事嗎?如若定北侯真投了李渡,那我們就麻煩了。
李邵見桌上沒有備酒,奇道:“您今日不喝一些?”
平時看慣了,沒有多餘想法,今日想到有人想給先皇后蓋上瘋子的帽子,李邵火氣蹭蹭冒起來了。
搬過來後,李邵並沒有把插屏收起來,就這麼擺在內殿的顯眼處。
“不着急,”李渡沉聲道,“東邊不亮西邊亮,既然抓住了那廂把柄,多的是法子用出去。夏氏瘋不瘋,可不由他們說了算!”
沒想到,徐簡不在,寧安卻有這般好運氣。
接了腿,塗了漆,能站得穩了,就是屏面上的刺繡染了其他色,修不了,就這麼留着。
所有來龍去脈聽完,李邵渾身跟爬了虱子似的,難受得要命。
“瘋病,”聖上長嘆一口氣,“他們想讓世人以為你母后有瘋病。”
高公公道:“記得就好,去吧。”
李渡又問:“剛還有什麼消息一併送來?”
李渡想說什麼,嗓子眼裡又難受,捂着脖子用力咳嗽了好一陣。
不多時,他重新進來,低聲與李渡道:“京中布局似是出了些狀況,三圓胡同被查了。”
聖上開口道:“虧得寧安仔細,要不然……”
關內守備調度,屯兵屯糧狀況,等於是都曝露在了李渡的眼皮子底下。
那麼好的髮妻,他怎麼忍心讓她受那般污衊?
何況,即便最後壓下去了,他可以用皇權堵住攸攸之口,卻管不住別人猜忌的心。
偏那兩人還是誠意伯府的親戚,藉由他們發現小主子,徐簡心眼再多又能如何?
那幾日事情多,雖然是按部就班,卻也是匆匆而行,沒有多餘時間調養身體。
高公公應下。
“你只管問,寧安心裡曉得,唉,算了!”李邵又擺了擺手,“算了,你別去問了。”
李渡頷首,道:“嶸兒可得爭氣些。”
李渡想圍繞李邵做些什麼,自是等到徐簡離開京城、不能成天跟着李邵了才動手。
就算是流水賬,只要寫得多了,也能弄清楚這些時日的進展變化。
定北侯擔心徐簡年輕人血氣方剛,受不得這種屈辱,讓他回營帳去,徐簡拒絕了。
李渡躺着,睡意不濃,腦海里反反覆復梳理着。
徐簡聽多識廣,第一次出征裕門,他亦被祖父派去叫陣。
聖上笑了笑。
這真是……
消息自然不會在營中散開,免得影響士氣,但該知道的還是都知會了一遍。
父子兩人又說了不少,李邵才告退離開。
曹公公轉身進去,小內侍們已經擺好桌了,他揮手屏退人,獨自伺候聖上與李邵父子用膳。
漱了口,聖上先問了些兵部事情。
見父皇精神一般,李邵也就歇了飲酒對談的心思,老老實實吃完飯。
郭公公道:“放心,這裡我看着。”
李邵眼前一亮,對,還有那個書生,他都不曉得那書生姓甚名誰!
“高公公,”李邵忙喚了聲,“明日你替我問問寧安,她把人藏哪裡了?”
“你問他做什麼?”聖上問道。
“他怎麼就這麼容易上當!”李邵忿忿道,“他自己蠢,還險些拖我下水!”
“怎麼回事?”李渡道,“哪一環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