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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簡聽完,點評道:“你還挺機靈的。”

蘇昌嘴巴一咧,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來:“不敢說機靈。”

徐簡又問:“你現在知道蘇議都在做什麼買賣了吧?”

蘇昌的笑容頓時尷尬許多。

眼睛被蒙住,布條嚴實不透光,他連朦朦朧朧的影子都看不到。

視線受阻,心裡自然更不安。

他舔了舔唇,沒管住嘴。

對他來說,絮絮叨叨說一大堆有的沒的的話,反而能更踏實一些。

“我前回真沒有騙您,我與蘇議雖然舊日就有些交情,但也不是為他賣命的關係,他也不會什麼都一五一十告訴我。”

“我以前覺得,蘇議與這邊有往來,談的也是些往來行商。”

“古月不比你們大順,大順地大物博,古月拿得出來的也就是一些西域來的香料、馬匹,雙方談個好價錢,彼此互利互惠。”

“蘇議他們於公算是政績、能在官場上挺直腰桿,於私賺點兒銀錢,我們這些商戶嘍囉跟在後頭能喝口熱湯。”

“別的不說,自打蘇議頭一回出使大順、兩方誠心實意交流以來,官兵們保護商人,隨着近些年大順昌盛,對商戶的看重又上了一個台階,尤其是在關外,很少受馬賊劫掠了,我們走貨又安全又省心,所以,先前我很積極地參與到了使節團里去。”

“賺銀錢的事,不得多上點心?”

“可現在我曉得了,你們圍的是晉王府。”

“晉王爺和蘇議不一樣,他不是簡單的要功績、圖銀錢,他、他好像還殺了永濟宮裡那親弟弟是吧?外頭都說他要謀反!”

“晉王出事前還找蘇議呢,蘇議僅是被拖下水的也就罷了,萬一蘇議與晉王本來就不是賺錢夥伴,還是謀反的搭子,那我豈不是也完蛋了?”

“所以我才想跑!”

蘇昌越說越激動。

這都是他的肺腑之言。

他這一輩子就是個商販,生意做大做小的區別而已,他不想入仕,更不想銀錢有命賺沒命花!

“我是不知道您是哪位貴人,可我沒說一句假話,”蘇昌急切道,“您看,我要真把命都獻給蘇議了,前次我被綁,我回頭之後立刻就會告訴蘇議了。

蘇議知道我這裡出了問題,再一問知道我還交代出來個‘童公公’,他不宰了我,與他合作的晉王肯定也要宰我。

我活得好好的,就是因為我只想賺錢,不想做什麼斥候樁子。”

蘇昌重重點了點頭,一字一句剖析心態:“我真的只想賺錢,我不想摻和謀反!”

見他這般急着自辨“清白”,徐簡不由笑了下。

“蘇昌,”徐簡道,“這裡是大順的京城,天子腳下。

你要在這裡討生活,還想把家裡人都接過來,卻找蘇議做靠山,是不是想得不夠明白?

遠水救不了近火,強龍也壓不住地頭蛇。

何況他蘇議也算不得什麼強龍。”

“是是是!”蘇昌不愧是買賣人,頭腦活絡,嘴皮子也利索,“我本是古月人,學漢文也是為了與大順做生意。

剛入行時門路少,這才投到了蘇議那兒,靠着他手指縫裡漏下來的一點好處慢慢起家。

我若還是繼續出關入關走貨,跟着蘇議算對了門路,但我現在以這裡為主,我肯定得重新拜山頭。

我這人想得最明白。

您是地頭蛇,我往後跟着您,蘇議那裡有什麼消息我一準跟您報信!”

徐簡不是很喜歡“地頭蛇”這個身份。

當然,他不至於為此與蘇昌掰扯。

他也不可能真去罩着蘇昌,這商人慣會見風使舵,能出賣蘇議,自然以後也能出賣他。

可這不妨礙徐簡從蘇昌口中再挖些消息出來。

“上回使節團回到古月後,蘇議還有什麼動作?”徐簡問。

蘇昌訕笑道:“我一直在這裡做買賣,古月那裡的訊息不夠靈通。”

話音落下,四周便安靜下來。

蘇昌聽不到對方的回話,只聽見“哚哚哚”地,緩慢又低沉的敲擊聲。

這是對方用指關節在叩扶手。

明明不重,卻像擂鼓一般震耳,又彷彿全叩在了他的心肺上。

誠意。

誠意!

蘇昌默念這兩個字。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若還隱瞞一些,回頭激怒對方、人家真起了殺心,那他不是虧大了嗎?

“不、不過!”蘇昌深吸一口氣,“我聽說的,前幾年蘇議有來過大順幾次,偷偷摸摸的,在這邊為他安排的都是像我這樣通過他的扶持而起來的商人。

我是聽使節團里的人提起來的,當然我從沒有為蘇議安排過那些。

可能是我才剛剛在京城開辦了商鋪的關係吧?

或許過幾年我站穩腳跟了,蘇議要來才會聯繫我。”

蘇昌說得小心翼翼。

一是送出些情報,二來也多少展現些自身價值。

晉王被擒,大順的貴人亦會想會一會蘇議。

可若是強來,不利於大順與古月的和睦,私下的“切磋”就少了很多麻煩了。

而他蘇昌有一天能掌握蘇議的行蹤,這在他自己看來,算是不錯的“賣點”了。

卻沒想到,對方根本不關心他的“過幾年”,反而問起了“前幾年”。

“偷偷摸摸來的?”徐簡問,“古月與大順之間,即便不到京城,往返一趟也要不少時日。蘇議作為你們古月的官員,他能告假這麼久?”

“是啊?”蘇昌聞言一愣,他先前確實沒有想過這一點,“我沒來大順之前,也沒聽說蘇議有長時間告假的,但使節團的人當時隨口聊起來,他騙我做什麼?

這位大人,我不曉得蘇議是告病了還是告假了,總之我肯定沒有說假話!”

“那照你這些說辭,”徐簡頓了頓,給他串一塊了,“晉王給蘇議一封加急密信,蘇議會不會從古月悄悄趕來大順救人?”

“這我哪裡知道……”蘇昌撇嘴,嘀咕完了發現不對,忙又找補,“兩地這麼遠,等蘇議趕到這裡、晉王只怕都涼透了,還是說你們大順真要等到秋後才問斬、春夏都不動刀子?

再說了,蘇議是文臣,他手上沒兵,有也進不了大順,他拿什麼救晉王?

總不能讓我們這些買賣人衝上去吧?

不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晉王這封密信是我送出去的,蘇議要有動作、應該也會聯繫我。

大人您放心,我這裡一旦收到消息立刻就報給您,讓您可以早做準備。”

“哦?”徐簡又問,“說得好聽,到時候聯繫我,你知道去哪裡聯繫我嗎?”

蘇昌不知道。

蘇昌連對方的身份都不清楚。

兩次了,昏着來、昏着走,醒的時候蒙住眼,他無從去得知。

“那您……”蘇昌試探性地問。

“有什麼消息了,就在你那鋪子門口掛兩串紅燈籠,白日也點上,自會有人上門去。”徐簡道。

一聽這話,蘇昌確定性命無憂,忙不迭應下。

徐簡起身離開。

蘇昌聽着屋裡走動的動靜,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很快,又有手刀劈過來,蘇昌失去了意識,而後,參辰把人安排上了馬車,送回西街去。

徐簡腳步平穩地往主院走。

半道上,有嬤嬤來稟,說是郡主回府了,他這才加緊了步伐。

兩人在主院門外打了照面。

夕陽下,林雲嫣看向徐簡,彎着眼睛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