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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天府。

單慎正忙着翻看手中案卷。

他近些時日格外忙碌。

身上壓着陳米胡同的案子,雖說他自己都不看好能獲得多少成效,也贊同把此案切割處理、先把太子殿下與劉迅的事情處理了,但處理之後,若再沒有一點進展,他心裡也過意不去。

不說抱回來一個大西瓜吧,多多少少的,芝麻總要撿一把。

要不然,輔國公和萬塘在宅子里搜出來的金磚、金箋,不是白搜了嗎?

說實在話,藏東西藏得夠陰險。

金磚就在樑柱之上,若沒有爬上去搜查,還真發現不了。

或者說,發現得沒有快。

萬塘當時都已經掘地三尺挖院子了,以老萬那臭脾氣,可以預見他挖完院子挖屋子。

這一挖地,全部拆了,樑柱上的東西自然也就無所遁形了。

只不過,挖地總歸耗時耗力,不比如今這般直觀。

當然,最後也沒有礙着萬塘拆屋子。

因為那是兩塊李汨的金磚。

王六年與李元發都提過,老實巷那兩箱金磚埋在地基里。

萬塘自然而然地,也會想到把地基挖開來。

結果就是發現了那枚落在縫隙里的金箋。

後續,地基之中再無其他發現,但能尋到金箋也不算白費力氣。

問題在於,金磚、金箋入手,他們最終能查出個什麼樣的花來。

至今,那花骨朵都沒成型。

而單慎作為順天府尹,他日常需要忙碌的也不僅僅是這一門案子,本身職責所在,十分忙碌。

京城裡那些想不開的混賬人,也不會顧慮順天府忙不忙,該做歹事時就做歹事,一點沒給單慎喘口氣的餘地。

更讓單慎愁得直掉頭髮的是,城郊河邊飄來了幾具屍體。

身份不明,男女都有,奇奇怪怪。

本就不夠用的衙役忙着四處查問,希望早日查清。

再添上其他日常事務,單慎昨晚兒幾乎就沒合過眼。

不敢在早朝時昏昏欲睡,回到衙門後不得不灌了兩壺濃茶,好不容易勉強打起些精神的單大人在看到徐簡出現時,多少鬆了一口氣。

「國公爺,」單慎抹了一把臉,「陳米胡同那案子,您多擔待些,我實在是分身乏術。」

徐簡看了眼他書案上堆積着的文書,道:「單大人忙城外那案子?」

「對,至今不知道身份,」單慎搖了搖頭,「一個個的,死得有點慘。」

他原想多與徐簡說兩句,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見徐簡看着他,單慎擺擺手,解釋道:「都太慘了,您也別好奇了去看,沒必要。」

徐簡挑眉,並不把單慎的話放在心上:「我見過的死人,應該不比單大人少。」

單慎木着臉,乾巴巴笑了兩聲。

那肯定,還是徐簡見過的多些。

邊關兩軍對壘,與西涼人那麼多次交鋒,那都是用人命堆出來的。

敵人的命,戰友的命。

收兵後清算戰損,一個個數字的背後,都是一條條人命。

輔國公見識過的「犧牲」實在太多了。

而順天府治下的京畿,饒是他在任多年,要真意外、兇案等等死出那個數量,他單慎自己洗洗乾淨、去御前磕個頭等着賠進去吧。

「那也不一樣,」單慎斟酌了下說辭,「戰場上都是犧牲不久的,河道漂下來那些,死了有些時日了……」

徐簡擺出瞭然模樣:「聽師爺講了幾句,辛苦單大人了。」

單慎順着謙虛了幾句。

「單大人只管去忙,陳米胡同這兒,我看看能不能另闢蹊徑,」徐簡頓了下,似是思考了一會兒,才把真正的中心亮出來,「之前那個石哲呢?他在何處落腳?」

單慎說了個地方,又問:「您要尋石哲?他小子一問三不知。」

「那也得再問問,」徐簡說得很無奈,「他祖父認識道衡,也知道通過道衡找王六年,我們現在尋不到道衡,只能試試能不能從石哲那兒下手。」

單慎自不反對。

把此事交給徐簡後,單慎帶着師爺又急急出城去了。

徐簡送他出順天府,而後上了轎子,去尋石哲。

單大人忙一些好。

忙起來,就顧不上石哲這裡,也就不知道他向石哲打聽的其實不是道衡,而是晉中常雲堂。

畢竟,徐簡也不太方便解釋,他是從哪兒推到哪兒,推出來一個「常雲堂」的。

三刻鐘後,徐簡見到了石哲。

石哲留了些鬍渣,看起來不似去年那般稚嫩,在京中謀生了小一年,他比原先沉穩了點。

他認得徐簡,恭恭謹謹行了禮。

「那之後有沒有見過道衡?」徐簡開門見山。

石哲道:「不曾見過。」

「不能回去晉中,在京里還習慣嗎?」徐簡又問。

石哲抹了下鼻尖,略顯猶豫,而後,倒也老老實實答了:「小人知道自己攤上了事,和王公公一道被衙門抓回來,小人沒罪也是有罪了。

小人最後能從衙門裡出來,也是自己配合得好,什麼內情都不知道,但知道的都答了。

小人之前也說了,在老家已經一無所有了,要不然也不會想着來京里把寶貝挖出來。

晉中沒有小人的容身之地,那在京城生活也是一樣的,在哪裡不是討個生計?

就是,衙門想要靠小人再抓什麼人,肯定不會有收穫。」

徐簡打量着石哲,見他不似說謊,便又問:「你既是晉中人,對你們當地的善堂了解嗎?知道常雲堂嗎?」

石哲一愣,又道:「知道,晉中一帶有名的大善堂。

小人祖父還在世時,也資助過不少善堂,其中就是常雲堂。

他老人家過世後,叔伯們分家產,遺囑里有一條是佔了大頭的要依着舊例、每年資助善堂,最後是小人大伯搶了去。

至於他搶後有沒有真的資助,小人就不知道了。」

徐簡頷首。

問過了石哲後,徐簡起身進宮。

李邵被禁足,東宮大門緊閉,徐簡向聖上討了份口諭,來見太子。

大殿里,李邵正在翻書看。

他的大案上擺了不少書冊,人就坐在椅子上,捧着本書認認真真看。

至於是真看假看……

以徐簡對李邵的了解,自是一目了然。

李邵裝樣子呢。

就為了擺一個正經樣子,回頭聖上向徐簡問起來時,他能給一個「正在看書」的回答。

恐是禁足實在太無趣了,李邵見了徐簡,臉色竟然很不錯。

誰讓徐簡是個「外人」呢。

能告訴他外頭的事。

「怎麼過來了?」把裝模作樣拿在手裡的書放下,李邵挪步到桌邊,請徐簡坐下,「要向我詢問案子的事?」

徐簡應了一聲。

內侍奉茶,他抿了一口,道:「劉迅被流放了,劉靖罷官回鄉了。」

李邵嘖了一聲。

他其實還挺在意劉迅的處罰。

劉迅替他找了那麼

個好地方,害得都被一鍋端了,李邵心中不可能不生氣。

僅僅流放,便宜劉迅了。

可若是這個處罰是他做的,他一腳把劉迅踹出京城,李邵想,他可能還會暢快些。

只不過……

他看了徐簡一眼,道:「我若沒看錯,你們兄弟矛盾不少,能把劉迅弄走,你心情如何?」

徐簡又抿了一口茶,並不接這話,很隨意地就把話題帶開了:「不知殿下知不知道,陳米胡同里搜出了兩塊金磚、一枚金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