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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寧宮。

林雲嫣到的時候,皇太后剛剛午歇起來。

王嬤嬤替皇太后重新梳了頭,見了林雲嫣,不由就樂了。

林雲嫣也笑。

左看看、右看看,那張花梨木鑲骨八仙過海的桌子上,空蕩蕩的。

竟然沒有擺馬吊牌。

那可是皇太后最喜愛的牌桌了。

皇太后見她眼珠子直往桌子上看,笑道:“怎麼?想從哀家手裡贏多少?”

林雲嫣回道:“您又不小氣。”

“是不小氣,”皇太后坐在羅漢床上,伸手從邊上几子上取了本冊子來,“知道這是什麼嗎?你小定時哀家添的禮,滿滿寫了一整冊,要小於公公給你念念、讓你看看哀家多大方嗎?”

話音落了,不止林雲嫣笑,宮女內侍們都在笑。

皇太后也沒真的要念:“哀家召見你,就是為了打馬吊?”

林雲嫣一面笑一面答:“您知道的,大部分時候,都在打馬吊。”

皇太后笑罵了兩聲。

殿內熱熱鬧鬧的,外頭來人稟了聲,說是“輔國公來請安了”。

林雲嫣聞聲,轉頭看向那通稟的內侍,眨了眨眼睛。

徐簡來了?

皇太后哼笑。

就這扭頭的麻溜勁兒,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你說說,哀家叫你來,是為了打馬吊嗎?”皇太后揶揄她。

林雲嫣迴轉過來,晶亮眸子看着皇太后,抿了下唇。

話未出口,先是滿滿笑容,連帶着那雙漂亮的眼睛都多了幾分流光。

她就只是笑着,就把皇太后笑得忍俊不禁、連連搖頭。

“您知道他要來?”林雲嫣湊近了些,軟聲道,“他請他的安,您召我來做什麼呀,他借您的地方,給您送禮了嗎?”

自家孩子,一顰一笑都讓人愉悅,何況是這般明媚的待嫁姑娘。

歡喜之情明明白白,偏還要跟她裝腔,又裝得這般俏皮,皇太后只覺得心都化了。

“送禮?”皇太后抬手在林雲嫣胳膊上拍了兩下,“你上回拿了多少茶葉送他?”

“那不一樣,”林雲嫣太擅長和皇太后說樂子了,“我送我的,他該給您送的可不能便宜他。”

皇太后哈哈大笑:“聽聽這張嘴,現在還能向著哀家些,等嫁過去了胳膊肘就得向著國公府了。”

邊上伺候的人手又是一通笑。

林雲嫣不怕他們笑,娘娘身邊所有人都樂呵呵的,那才好呢。

皇太后也沒讓徐簡多等,讓人請他進來。

徐簡就候在外頭,自然聽見了裡頭笑聲,雖不曉得在說些什麼,總歸皇太后心情愉悅。

進來行禮,抬頭一看,果不其然,各個都滿面笑容。

尤其是林雲嫣,眼睛彎彎。

皇太后賜座。

沒提剛才的趣話,只與徐簡道了聲“辛苦”,因太子而起的一系列事情,她知道徐簡沒少跟着順天府忙碌。

徐簡一一回應,態度中立,沒有吐露太多爭鬥內情,也不會讓人覺得敷衍。

這是皇太后滿意的態度。

前朝與後宮,有些事情不能說得太清,如此把握着度是正正好,而且,徐簡顯然講究了下表述的方式,不尖銳、很平滑。

如若是從前的徐簡,皇太后不會特別看重這點。

武將立功在戰場之上,鋒芒畢露有時並非壞事,徐莽從前就很耿直。

可現在不一樣了,徐簡不出戰,留在朝中,他要在金鑾殿里站穩,還是需要講究些話術策略。

皇太后又問了些事,一面聽着,一面時不時看身邊林雲嫣兩眼。

林雲嫣沒有插話,她就認真聽,眼神落在徐簡身上,根本不避諱。

這麼大大方方,反倒讓皇太后沒法笑她兩句。

誰叫是自己的地盤呢?

雲嫣把慈寧宮當自己家了。

徐簡看著剋制些,畢竟是“外來的”。

“行了,哀家再問下去就太不識趣了,”皇太后拍着林雲嫣的手,“去吧,尋個地方說話去。”

林雲嫣笑着起身:“那我跟他說事去了啊。”

徐簡亦起身,與皇太后行禮後,跟着林雲嫣往外去。

哪知道走到帘子旁的那人突然頓住了腳步,猛一個轉身,越過徐簡重新回到羅漢床前,傾身與皇太后咬耳朵:“我看他沒帶禮來,您等着,我一會兒肯定給您討回來。”

說完這句,她又走了。

徐簡不知道林雲嫣這一來一回地到底與皇太后說了什麼,只看到娘娘的眼睛裡笑意盎然,連連撫掌,笑得合不攏嘴。

不得不說,小郡主哄皇太后有真本事。

回回裝、回回裝得連他看着都覺得過了,偏皇太后還就吃她這一套。

明明離了皇太后、離了慈寧宮,連他抹她一下唇,那戲都能唱不下去。

還是需要看戲的人。

小郡主最在乎的,就是娘娘高不高興、放不放心了。

走出正殿,林雲嫣也沒引着徐簡往旁出去,只繞去了後頭的小花園。

小花園是慈寧宮裡的,有個小亭子,視野不錯,不用擔心有人湊近處聽他們說事,比去外頭大花園裡要安全得多。

小於公公擺了茶葉點心後,就退開了。

林雲嫣在石凳上坐了:“娘娘知道你今日要來,怎麼?走的聖上的路子?”

徐簡抿了一口茶:“昨兒御書房裡說起了,桃核齋那兒近來總歸不方便。”

林雲嫣一聽就領會了,道:“我來之前,還以為娘娘找我打馬吊呢,結果進殿一看,桌上牌都沒擺。”

“皇太后的確喜愛馬吊,”徐簡說到這兒一頓,似是回憶了下,又道,“以前也常召你,下午若不在府里,八成就在宮中。”

林雲嫣聽得斜了他一眼。

徐簡說的這個“以前”,自然是成親後的那個“以前”。

明明是受召陪伴皇太后,一個月里頂多三四回,從徐簡口中說出來,不知道怎麼的,倒像是一月里只三四天不打似的。

林雲嫣可不會傻到和徐簡去算一個月打多少馬吊。

就如同她以前教林雲芳的那樣,不能“自證”,一旦去算了,就被牽着走了。

而她,會直接略過不想說的,只提自己的。

“我記得你以前送過皇太后一副白玉馬吊,”林雲嫣輕聲問道,“現在還能入手嗎?”

徐簡抬了抬眉:“要送?”

林雲嫣笑道:“你借皇太后的地方尋我,不送禮?做一錘子買賣呢?”

指腹摩挲茶盞,徐簡似笑非笑看林雲嫣。

視線交疊,在林雲嫣挪開之前,徐簡開了口:“一錘子買賣?好不容易走了聖上的路子,自然得是老主顧,總不能虧本。”

說話間,林雲嫣忽然就想起了先前。

去年她和徐簡頭一回在桃核齋面談老實巷生意,試探之間,這人怎麼說的來着?

“沒想過要賺錢”、“虧了也沒關係”,現在卻說“不能虧本”。

明知道全是嘴上胡扯的話,這麼一想,倒也十分有趣。

有趣到,林雲嫣笑得眼底都是碎光。

徐簡沒有問她笑什麼,只覺得小郡主今兒興緻很不錯,哪怕如今唯一看戲的小於公公站得很遠、別說聽見了,恐是都只能看到個笑容,小郡主的戲都唱得很得勁。

“白玉馬吊能拿來,”徐簡道,“半個月吧。”

林雲嫣點頭應了。

到底是在慈寧宮,“正經事情”盡量少說,其他事情能說的當然也不少。

“我昨兒去了翰林院尋父親,”林雲嫣道,“就問余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