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按說,死雞這種事,不至於勞動單慎,底下府丞來辦就行都算客氣了。

可將軍坊全是一眾紈絝子弟,自個兒沒本事架不住家裡很有本事,真有什麼狀況連單慎都得陪個笑臉,其他人自是啃不動。

單慎本就為了太子殿下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突然有人來報官,報的還是將軍坊的事,一個頭兩個大。

等聽說是鬥雞過程中,有人暗石頭傷雞,把雞打死了,邊上的師爺一口水全噴了出來,嫌棄得單慎直搖頭。

可到底是嫌棄師爺,還是嫌棄雞,亦或是嫌棄將軍坊里的紈絝,也就只有單大人自己清楚。

一行人到了將軍坊外。

見官差來了,圍在大門外探頭探腦看熱鬧的百姓忙散開、讓出一條路來。

單慎剛邁進去,大管事就迎了出來。

“單大人,”他搓着手、端着笑臉,“給您和差人小哥們添麻煩了。”

單慎哼笑了下。

確實挺麻煩。

等一路走到擂台那兒,看到圍在小樓下那一群衣冠楚楚的子弟,單慎眼皮子直跳。

也說不上來是怎麼一回事,愣是覺得“不妙”起來。

目光從神色各異的臉上划過,果不其然,有不少是以前打過的老交道。

要說犯過什麼大惡,其實也沒有,要說循規蹈矩,也挨不上,就是些從小到大醉酒惹閑的小混蛋。

其中一個是保安侯的么孫,姓喻名誠安,未及弱冠,文武都拿得出手,偏就不思進取、只愛紈絝那一套,讓長輩格外頭痛。

先前因着吃多了酒與另一群酒徒起口角,雙方酒氣上頭打作一團,喻誠安醉醺醺的手上沒個輕重,打折了一人胳膊又打斷了一人門牙,鬧到順天府,最後保安侯府賠了不少銀錢平息了。

此時,喻誠安正被人圍着。

見到單慎,他趕忙抬聲喊道:“單大人、單大人!他們都冤枉我,非說那隻雞是我打死的,大人快來給我做主。”

單慎:……

頭痛。

這種破事,有兇手比沒兇手還頭痛。

師爺見單大人皺眉,低聲寬慰:“死的也就是只雞,好歹喻公子是個有錢的,大人問一問、查一查,若真是他就讓他賠錢了事,今兒天黑前肯定完事,不至於鬧去第二天。”

單慎摸了摸鬍子,有被安慰到,雖然不多。

師爺眼珠子一轉,又道:“再怎麼樣,也比太子那些事情簡單。”

提及太子,單慎深以為然。

這些紈絝子弟並一塊,也沒太子殿下一人能折騰。

這麼想着,他看喻誠安等人立刻就順眼不少。

“你別急,”單慎與喻誠安說完,又問大管事,“到底怎麼個過程,仔細說說。”

大管事還沒開口,邊上子弟們你一言我一語起來。

單慎聽得耳朵嗡嗡,卻好歹把事情都弄明白了,又接過管事送上來的白羽雞,捏着它脖子翻看,之後就扔給了仵作。

仵作拎着雞,面色訕訕。

他入行幾十年,各種兇案見多了,什麼慘樣的都見過,也驗過豬狗雞鴨,但那些都是在查兇案時、驗現場一併驗了的,何時又把畜生當主角驗過?

饒是如此,他還是繃住臉,問道:“那石頭呢?也拿來看看。”

有管事去取了,單慎趁着着這時候又問:“有人看到石頭是從小樓這側飛來的,所以把樓圍了?”

“沒錯、沒錯!”

“喻公子當時在樓上看鬥雞,下來發現出不去?”

喻誠安道:“雞死了、不鬥了,我當然想走了,結果他們各個說我是兇手。”

“你不是、你急着走?”

“誰不知道我們這種人最不缺的就是閑工夫!”

“你這麼愛看熱鬧,不想知道殺雞?”

一時間,七嘴八舌又爭辯起來。

單慎聽了兩嘴,又問大管事:“今日早早開場了?與原先的安排不一樣?”

“有貴客來,”大管事忙道,“不好叫貴客空等着,就先開了。”

邊上其他人聽了,亦扭頭問:“什麼貴客?”

“多貴的客?讓你們連報官都不敢?”

喻誠安亦是好奇。

他出身侯府,祖上有軍功,他在京中行走已經算很有頭有臉了,當然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勛貴簪纓、皇親國戚,喻誠安不至於狂妄到認為自己能橫着走。

此刻聞言,不由抬頭往樓上看去。

什麼人能讓將軍坊都這麼小心?

按說真心喜好鬥雞、時常來將軍坊湊熱鬧的厲害人物,他都認識,莫不是今日是哪位熟人?

大管事沒公開答,只湊到單慎跟前:“大人借個耳。”

單慎便側着身子靠近了些。

“不曉得具體身份,但身邊跟着的那個肯定是個內侍,出門有內侍隨行的,小的們哪裡能不捧着?”

師爺聽不到,只看到他們單大人的眼睛倏地瞪大了。

而後,單大人與大管事忙不迭追問:“多大年紀?什麼樣貌?你說他上午來的?”

不怪他慌,他哪裡能不慌!

午前,聖上就召太子了,可偏偏尋不到。

曹公公急得不行,能想到的譬如東宮、禮部衙門都找了,愣是沒有殿下的蹤影,還去了輔國公府,只是殿下早離開了。

沒辦法,曹公公使人往順天府里問了,想知道單慎有沒有殿下的下落。

單慎自是不清楚,也與師爺、府承等人猜過殿下有可能是去哪兒吃酒了,直到聽大管事那麼一提……

別不是殿下其實來了將軍坊吧?

來了不算,還被圍在小樓里?

他們來查一樁殺雞案,還順帶着把殿下接回去?

順天府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倒霉催的!他正月初一拜菩薩、磕頭磕少了?

單慎還在祈禱別這麼一路倒霉到年尾,又在大管事的話語里熄滅了心裡最後那點兒希望,只能沉重地抹了一把臉。

“沒有及冠,看着十七八歲模樣,身高比小的高半個頭,長得周正。”

“那內侍也年輕,個子不高,瞧着活絡。”

單慎拿掌心蓋着眼睛。

這就是殿下與汪太監,錯不了。

他又看向師爺,心說“真是烏鴉嘴”。

師爺被單大人看得莫名其妙,只能幹巴巴彎了彎嘴露出個笑來,禮數很好,就是尷尬。

單慎深吸了一口氣,平穩下情緒:“衙門人來了,讓客人們都散了吧,別圍着了,擠得跟菜市似的,知道是看鬥雞,不知道的還當要買雞過年呢,一個個不缺銀錢不缺肉,弄得跟一年到頭就吃這一口似的!”

大管事愣了下,連聲應了。

一旦開口了,單慎那本就沒穩住多少的情緒又上來了:“我帶人上去看看,聽說樓上坐滿了?我倒要看看誰的準頭那麼好,一石頭打下一隻雞。懟脖子能懟這麼准,我順天府的鍘刀還缺人呢!”

至於太子殿下,單慎壓根就沒想過殿下能有那一手。

管事護衛們上來勸客人們散了,自是有不願意走的,嘴上叫嚷着這這那那。

單慎聽得直在心裡罵“王八羔子”,想到近些時日的麻煩,想到聖上在金鑾殿里那反常的態度,想到明日早朝會有的麻煩……

憑什麼倒霉的只有順天府?

想湊熱鬧的這麼多,那就一塊去御前排排站,他倒要看看誰家腰杆子最硬、吃最大的果果!

“別走、都別走了!”單慎罵道,“膽肥的、家裡老頭有底氣的,大可以繼續圍着,等下全跟我去順天府轉一圈,讓家裡來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