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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狗子被冷氣嗆着了,捂着脖子咳了個面紅耳赤。

他這樣也安排不了馬車,李邵見狀沒有催他,只等他緩和下來,抬了抬下顎與他示意。

汪狗子喘着大氣,硬着頭皮去了。

論私心,他肯定不想讓太子現在見着徐簡。

殿下還在氣頭上,一旦見了“始作俑者”,不直接炸開來,也不會沒有半點響。

尤其是,輔國公若再煽風點火一下,好傢夥,這大火大抵是要從國公府燒到御書房的。

一旦到了那時候,主子交給他的活兒,他就徹底辦壞了。

本想着,輔國公不出府,起碼今年內是不出府的,卻沒料到,太子殿下前陣子才因圍場的事去探望過,今天又要去一回。

可汪狗子不可能攔住李邵。

太子要是自己興了這樣的念頭,汪狗子哄着勸着騙着,靠着一張嘴皮子指不定還能讓殿下歇了心思。

偏那是聖上交代的,聖上說要“賠罪”。

剛御書房裡具體說道些什麼,汪狗子在外頭沒有聽見,但想來不外乎那幾個話題。

以太子下朝時怒氣沖沖的樣子,最後被聖上壓着去賠罪也不稀奇。

汪狗子偷偷看了李邵一眼。

殿下的那股子煩躁情緒都擺在面上了!

聖上怎麼想的?聖上怎麼會覺得,殿下去輔國公府就能好好與國公爺賠罪呢?聖上到底是對殿下有誤解、還是對輔國公有誤解?

一連三問後,汪狗子自己都沉默。

聖上偏寵太子,這麼多年了,滿朝誰不知道?

哪怕不在皇宮裡、而是在永濟宮當差的太監都清楚。

都說“情人眼裡出西施”,老子看喜愛的兒子應該也是一個道理,在聖上看來,殿下肯定是聽得進去好賴話、知錯能改的。

而汪狗子另有那麼位主子,他知道的自然比其他太監多一些,比如,輔國公與殿下之間確有矛盾。這矛盾的激化,少不了殿下的兢兢業業,但輔國公亦澆油了,還沒少澆。

一個巴掌是能拍響,但兩個巴掌一起拍,它更響了!

可這麼響的巴掌,聖上對輔國公出的力怎麼就真的看不見呢?

尤其是今日,那些沸沸揚揚的流言,連他汪狗子都覺得和輔國公脫不了干係,但殿下卻沒有在御書房裡說服聖上。

就這麼讓殿下去賠罪……

汪狗子心裡連連嘆氣。

他這活兒,真的不好辦!

哪怕一萬個不情願,汪狗子也安排好了馬車,跟着李邵一起去了輔國公府。

到了地方,汪狗子上前敲門,等門開了,他也不擺東宮人的架子,就盼着能少一點油就少一點。

李邵踩着腳踏下來,抬眼看到徐栢匆匆迎出來,他冷聲道:“我來看看徐簡。”

徐栢一面引人進府,一面使人去正院傳話。

安排李邵在花廳坐下,又上了茶水點心,一婆子來回話,徐栢聽完,便與李邵道:“殿下,大夫剛剛給國公爺診治好,您稍後,國公爺馬上就來。”

李邵輕哼了聲。

只是,這個“馬上”,馬了有一刻鐘,都沒瞧見徐簡人影。

眼看着李邵面露不耐之色,汪狗子趕忙小聲向徐栢詢問:“大管事,國公爺怎得還沒來?”

“按說從內院坐輦子過來也該到了,”徐栢輕聲道,“公公莫急,我再使人去看看,應是在半道上了。”

汪狗子抿着嘴笑了下,面上客氣,心裡嘆氣。

裝什麼呢?

他能不知道這是輔國公故意拖延的?他不想澆油,輔國公則是想把油給殿下澆個透。

可人在別人的地盤,還真就只能被拿捏着。

汪狗子硬着頭皮看李邵。

說到底,把人晾着這都是小手段,換個穩重些的、城府深些的,根本不痛不癢,畢竟殿下是皇太子,輔國公再怎麼晾、也不能不露面,左不過就是兩三刻鐘,再過了、輔國公反而不好交代。

可偏偏殿下與穩重沾不上,這種小手段,用在殿下身上,一用一個準。

汪狗子心思活絡,想了想,上前與李邵道:“許是大夫治療着不太舒坦,殿下,小的去看看?”

李邵道:“定是裝的。”

汪狗子賠笑:“便是裝的,也得親眼所見,您耐心等候,他拿腔作勢,是他不敬您,您若是急了,他假的也成了真的。

您也說,他慣常會這些小動作,不止自己裝,還有一個郡主幫襯着惹皇太后心疼。

您都看得這麼清楚了,可不能明知是個坑、還被他坑了去。”

這話是個道理,李邵面色稍霽:“既如此,你也別去了,我就在這裡坐着,我看他什麼時候來。回頭父皇問起來,也不是我不與他賠罪,是他又想拿捏我。”

汪狗子聞言,鬆了一口氣,又好言好語勸了勸李邵,這才退開。

主僕兩人壓着聲音說話,徐栢沒聽見幾個字,但也能猜個七七八八的。

他便又上下打量汪狗子一眼,這個內侍年紀看着輕,卻是個能說會道、能穩住太子的,比先前那幾個跟着太子胡鬧的強多了。

可惜,穩得住一時,也穩不住一世。

勸人好、難;讓人惡、易!

尤其是像殿下這樣已經走歪了的,殿下自己不想着“好”,邊上人再怎麼勸着諫着,也拉不回來了。

徐栢正思索着汪狗子,就聽見長廊盡頭動靜,他循聲看去,正是國公爺與郡主一道來了。

輦子輕便些,一直抬進了花廳里。

徐栢招呼人把擺在次間里的長榻挪到明間,又指揮着人手把徐簡從輦子挪到榻子上。

林雲嫣與李邵問了安,道:“聽說殿下到訪,國公爺原想趕緊過來,沒想到剛診療完、還沒恢復,起身猛了沒吃上勁兒,險些跌了一跤,不得不再緩緩,才讓殿下久等了。”

李邵抿唇。

聽聽這話,誰信誰蠢!

可寧安說的毫不心虛,李邵亦不能拿她怎麼辦。

再看徐簡,半坐半躺在榻子上,臉色白裡帶着點灰,看着精神很差。

李邵見狀,甚至彎下腰湊近了些:“你臉色夠難看的。”

說起來,倒霉的是他,牽扯進案子里被單慎追着的是他,舊事曝光被御史當朝大罵的是他,御書房裡挨父皇訓斥的還是他。

他都沒有這麼臭的臉色,徐簡擺這麼一張臭臉是什麼意思?

徐簡道:“腿上不適,讓殿下見笑了。”

李邵:……

見笑?

他能笑得出來?

“我笑什麼?”李邵坐了回去,把着茶盞耍玩,嘴上卻透着不忿,“我被罵成這樣,沒哭就不錯了,還能笑?”

徐簡佯裝不解,問:“殿下何出此言?莫非順天府又查到了什麼?單大人找到了失蹤的耿保元?還是知道了耿保元當初要綁的是誰家姑娘?”

李邵的火氣蹭蹭就往上冒了。

與徐簡打交道,最煩的不是事事被徐簡壓一頭,還是這人揣着明白裝糊塗。

徐簡知道他哪裡痛,句句就往哪裡割。

偏還都是鈍刀子,割起來不見血,旁人看不出端倪來,只有被割的李邵自己才知道,痛得厲害!

就像現在,話里話外耿保元,一句不提流言蜚語。

可外頭那些事情,徐簡會不知道嗎?

不可能,徐簡心知肚明!

汪狗子候在一旁,聽殿下與輔國公這幾句交談,心就往下沉了。

殿下不是輔國公的對手,輔國公再這麼來兩段,殿下一準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