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聽林雲嫣這麼一說,徐簡才想起這事兒來。

他當時留在林子里,而李邵是最早一批跟着安逸伯和陶統領撤出來的。

等徐簡也回到圍場外頭時,小於公公已經把李邵帶回京城去了。

事後,他聽林雲嫣說了先前狀況,從徐簡帶人進去搜救開始,到兩人再碰面,中間大小事情事無巨細。

那些都是極其必要的溝通,本就是衝著李邵去的布局,那他們就必須要對各處狀況瞭然於心,之後才好照着做應對。

林雲嫣當時也提過李邵驚叫的事。

只不過,他們兩人沒有格外重視這個事情。

畢竟,以李邵那性子,被熊瞎子追了那麼久、都厥過去了,昏厥里驚叫真不是多奇怪的事。

「要不是皇貴妃提起來,我都不會想到那一茬,」林雲嫣思考了下,盡量挑着最合適的形容,「他那一聲叫,十分驚恐,是那種我聽見了都會覺得怕的那種恐懼。」

徐簡微微頷首,表示他明白林雲嫣的意思。

林雲嫣便又繼續往下說:「我原想着,許是被熊瞎子嚇着了的緣故,他都厥過去了,回宮後他又發燒生病……」

如果說,他們兩人佔了不少燈下黑的便宜,那麼在李邵驚叫這事兒上,的確也是先入為主,燈下黑了一回。

只當是熊禍,可多再認真想一想,怕是未必。

「李邵怕熊瞎子嗎?」林雲嫣問自己,也問徐簡。

徐簡答道:「不太像。」

他和李邵打過太多交道了,他也抓過李邵許多錯處。

李邵真怕一件事時,其實不該是那樣的,或者說,李邵這人對危機的判斷很有他自己的一套,對他安全與否,他的反應會截然不同。

熊瞎子對李邵沒有威脅。

也許李邵一開始的確怕過,但他親眼看到熊瞎子死了。

被徐簡砍去了一條胳膊,被御林圍殺,那熊瞎子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它追了李邵一整天,卻也死得透透的,李邵甚至還上去狠狠踹了屍體兩腳出氣。

他厥過去是因為放鬆下來力竭,發燒是因為受寒、疲憊,害怕可能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等再上朝,李邵對圍場那天的事情侃侃而談,熊前熊後,沒有一絲一毫避諱。

而他若真的怕到骨子裡,他根本連談都不會談。

說起來,也是因為徐簡一直在府里休養,沒有親自上朝去,而李邵來府里時、說的話到底有限,他這才沒有早早就發現這一點。

「所以,他當時驚叫、不是因為熊瞎子,」徐簡總結着,「他看到什麼了?」

林雲嫣回憶着:「他醒時是在棚子里,曹公公給他餵了水,又請太醫簡單檢查了下。

曹公公問他是回宮還是小殿里對付一晚,他說要回宮。

我看他那樣子,精神是很差,反應也有點慢,但思路是清楚的,也沒一點害怕。

等小於公公備好了馬車,李邵困頓得厲害,由御林背着走出去,直到上馬車……

是了,出棚子那一下是變化最大的,迎面就是大風,眼前、眼前全是火!」

陶統領在安排人手進林子搬傷員,所有人手裡都是燒得熊熊的火把。

李邵昏昏沉沉間看到這麼一幕……

「越是混沌,越是分不清今夕何夕,」徐簡道,「他只是記不起來了,不是沒有經歷,皇貴妃說得對,一旦在那種狀況下,他突然被刺那麼一下也不稀奇。」

「如若他能想起來,」林雲嫣道,「我們應該能弄清楚定國寺的事。」

話說到這兒,她的語速都不由自主地快了些

徐簡聽出來了,雖然他也知道,林雲嫣自己應該沒注意到急了些。

與她添了盞茶,徐簡開口時特意壓緩了語速。

越是要緊,就越不能都急起來,他急時她緩,那在小郡主急時,則翻過來。

有商有量就是如此。

「他對火光有反應,還得是大火,哪怕不是燒起來,也得像圍場那時候一樣,邊上點起好幾個大火盆,又有好幾十號人拿着火把,」徐簡想了想,又道,「那天算個意外,他正好稀里糊塗的,但凡清醒些,那點火大抵就不夠看了。

可在京城裡給他找個地方看場大火,呵,我倒是敢放,就是苦了單大人,又要抱着烏紗帽在金鑾殿上瑟瑟了。」

一句揶揄話,逗得林雲嫣忍俊不禁。

笑出了聲,心田裡的急切也好、焦慮也罷,頃刻間散開去,她徐徐吐了一口氣。

「回回為難單大人,」林雲嫣笑着道,「他也是倒霉。」

徐簡彎了彎唇。

揶揄話能說,放火其實也不方便,京城很大,但放火容易傷着人,真不至於做到那個份上。

當然,最好是讓李邵故地重遊。

定國寺雖毀了,但那依舊是最能讓李邵想起舊事的地方。

只不過,以徐簡對聖上的了解,他要說服聖上讓李邵去定國寺,幾乎不可能。

「說起來也是賭一把,」徐簡道,「誰也沒有把握李邵真的能想起來,也有人噩夢不斷、一覺睡醒又全忘了。」

林雲嫣自是明白的。

夢多玄乎啊。

「可你看,」她抬起眼看着徐簡,「今日這一步,也是從前沒有走過的空白的一塊,不是嗎?

你說過,掌握得越多,運氣就會越好,你替我走了很多的路,我的運氣一直很好。

這次即便是賭,也依舊值得一試。」

徐簡微微一怔。

林雲嫣的眼睛明亮,烏黑的瞳孔里映着他,淺淺笑意下,透着沉沉的信任與溫柔。

他挪不開眼,一瞬不瞬望着,只伸出手去,扣住了林雲嫣的手,摩挲着軟嫩的手背,一下又一下。

平心而論,徐簡是想謹慎些。

他自己砸了就砸了,能重來就重來,又不是沒有經歷過;倘若沒有重來,不過是輸個徹底,也算是從這無窮無盡里走出去了。

可他捨不得林雲嫣砸裡頭。

這麼好的開局,真搞砸了,小郡主這性子,哭起來誰都哄不了。

只是,他們早就開始賭了。

像林雲嫣說的,這一片都是空白的,往後更是都在迷霧裡,走哪一步其實都是「賭」。

以往的經歷留給他們的,也就是經驗而已。

「是該試試,」徐簡整理着思緒,手上摩挲的動作沒有停,兩者並不衝突,反倒很是習慣,「只是急不得,盡量周全些。」

林雲嫣頷首:「廢太子是聖上的手段,只有他徹底對李邵失望……」

皇貴妃也說,聖上對李邵感情極其深厚。

李邵眼下那點事,是聖上給朝臣們的廢太子的理由,而並非他心目里放棄太子的緣由。

那個一錘定音的緣由,還需要他們繼續找、繼續布置。

翌日。

林雲嫣與徐簡回誠意伯府拜年。

小段氏的確有一肚子話要和孫女說。

林雲靜的婚事準備得十分順利,婚期也敲定了,選在五月里,正是暖和的好時候。

又說段氏族裡,先前去信說了讓段之淮進京的事,原以為兩地路遠,族中也要多商議,沒成想除夕那天回信就到

了。

段之淮本人對遊學很有興趣,族中另一位同齡的兄弟也想一塊出遊作伴,一合計就定下來了,等過了元宵就啟程。

只是路上要邊走邊看,慢慢北上,期間會寫信送京,讓府里曉得他們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