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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活雷公,地上海陸豐,說的就是廣東汕尾這一片的人。這兒的黑社會是真的可怕,尤其是那個時代,出來混的各個都是愣頭青,只要大佬一句話撂出來,那些小弟當場就敢拔刀殺你全家,眼睛都不眨一下。

包括當時的深圳,幾乎沒人敢戴首飾出門,如果有姑娘戴着金耳環出來顯擺,街上橫行的飛車黨就敢直接連着耳朵往下拽,拽不下來就揮刀砍,異常兇狠。

在這樣的背景下,想找幾個膽大心細、辦事靠譜的亡命徒太簡單了。不論哪一行,哪怕再雞鳴狗盜上不得檯面,只要能把事情做到極致:把好事做到盡善盡美,把壞事做得乾淨利索不留痕迹,都算人才。

那時候的廣東黑she會,個個都是人才。

李四沒讀過幾年書,更不懂法律,但勝在悍不畏死,在一群大老粗中腦子也算比較靈光,老大有什麼油水足的活都放心交給他去辦。臨走前老大還特意叮囑了:“僱主是個可憐人,這次的事得上上心。”

李四對這一樁樁買兇交易背後的故事沒有興趣,混這行的誰身上說不出幾個故事?手上做着的本就是冷血無情的事情,摻太多感情在裡面,事情做不漂亮。所以他沒追問太多,帶上幾個心腹連夜往楚州去了。

離上次那個滑稽可笑的“武記飯店談判”剛過了不多不少一個星期,公孫靜柏還真收到一個精美的禮品盒子,是門衛老大爺送進來的,托在手上沒什麼分量,一搖便嘩啦啦響。

這次公孫靜柏多留了個心眼,轉身遞給個踩着縫紉機的女工:“你幫我拆開看看。”

那女工姿色倒是有個六七分,十七八歲,乾淨白嫩。只是那浮於表面、從臉上就能看出的勢利讓人很不舒服。從接過盒子的蘭花指到發出的那一聲驚呼都顯得尤為做作:“哇,好漂亮的鐲子!”她自然沒本事品鑒玉器的成色和水頭,但總不至於蠢到當著老闆的面說他的東西平平無奇,甚至還有些土氣。

據說那天公孫靜柏見了這鐲子後,沒跟任何人打招呼,當天就回了宿遷一趟。

不過還是晚了,安定村村頭的那個破房子已然是一片廢墟焦土,碰巧那幾日風大,連老頭子的骨灰都隨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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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很貴,在整個廣東都排得上名的那種貴,因為他一年只出手一次,不管成功與否,都是五十萬。現在的社會大哥沒幾個看得起這點錢的,但在那時,為了幾千塊錢就鋌而走險的英雄漢太多太多了。

好在這次的活不難,甚至剛入伙的那個小瘸子都能妥妥的辦好。 李四看着面前這兩個小娃娃,第一次有點懷疑自己五十多萬的傭金是不是收得貴了些。男娃不提,八九歲的小學生,抓在手裡和抓一隻小雞沒多大區別。女娃子倒是有些拳腳,三個大漢一起上都沒能摁得住,李四抽着煙沒動,只眯着眼遠遠看着。等到她爬到牆頭上,只需縱身一躍就要溜走時,李四才懶洋洋地把煙頭按在了小男孩的臉上。撕心裂肺的慘叫立刻讓她呆立當場,被手下的兄弟綁了個結實。

當時還是盛夏,六月份,氣溫最高的時候。但公孫靜柏坐在這座陌生城市的隱秘工廠里,沒由來的覺得寒氣侵人,心中想着是不是該加件厚實點的外套了,想着青蓮和爹會不會冷。想着想着心裡疼的一縮,差點流出淚來。

“公孫老闆,你要的人帶來了。”李四闖進門來碰巧撞見他偷偷抹眼角的一幕,對自己都有些殘忍的亡命之徒自然不會惺惺作態地去照顧這個大男人的小情緒,把兩個捆結實了的小娃娃丟在他腳邊,庸俗無比的開口道:“一大一小,一個不少。老闆你把尾款付了吧。”

公孫靜柏瞥向這兩個孩子,眉眼間依稀能看出王昭德特有的那份陰柔。女孩子倒是稍顯英氣,亮晶晶的眼眸里儘是狠勁,看上去似乎想從他臉上咬下一塊肉來。男孩反而軟弱的不行,靠着姐姐的肩膀啜泣得厲害,口水順着嘴角往下滴得狼狽不堪。

其實公孫靜柏原本的意思是想要王昭德的項上人頭,李四也不含糊,當場就去查了王昭德的背景。結果這一查不要緊,直接查出了一個南海走私團伙。先不說自己能不能找到這群狡猾的老狐狸,就算真的火拚起來,自己那把五連發可敵不過人家從黑市上買的制式武器。

一頓討價還價後,兩人達成共識:把王昭德的子女擄來,一命抵一命。

所謂英雄豪傑,不過是群欺軟怕硬的大俗人罷了!

公孫靜柏看着小男孩那張與父親極相似的臉,越看越覺得令人生厭,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重重的抽了上去。 八歲的王驚蟄身子骨弱,遠不及現在皮實扛揍,挨了一巴掌直接背過氣去不再動彈。倒是在一旁看着的小寒冷不丁的哭喊起來:自己這弟弟平時嬌養慣了,每天不論飯菜是否可口,如果姐姐不去喂到嘴裡,他斷然是不會吃的。爺爺說男孩子該吃點苦受點罪,否則終究會有些軟弱,但小寒偏偏不聽,軟弱便軟弱,反正有自己護着他,旁人的言語,不聽便是。

如今見了自己一直含在嘴巴里的寶貝被人如此作賤,向來文靜的小寒竟破口大罵起來,連讓她想想都臉紅的粗鄙之語都一股腦的噴了個痛快。

公孫靜柏在鄉下見多了能把你祖墳罵得冒煙的潑婦,小寒這幾句髒話在他聽來實在是不痛不癢,配上稚嫩處子的空靈嗓音甚至還有些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