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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主任便威嚴地掃了他們一眼。

這幾位同志如夢方醒,一個個展露出了笑容。轉變太快,臉上線條未免有些僵硬,就好像玩偶娃娃臉上那種笑容一樣,顯得很不真實。他們內心深處,恨不得將劉偉鴻摁在地上,暴打一頓,又怎能有真心的笑容出現?能這麼假模假式的給個笑臉,已經是破天荒了。

只有那個被劉偉鴻扒拉過的“門衛”,依舊臉無表情,杵在門邊,眼神冷冷的。

四個人圍着沙發坐了,記錄員搬了個椅子坐在劉偉鴻對面。椅子比較高,茶几比較矮,此人彎下腰去記錄,着實難受,便索性將卷宗擱在了膝蓋上,雖然還是彆扭,總比化身為一隻“大蝦米”要好得多了。

“劉偉鴻同志,請你回答我們一些問題。呵呵,有些流程不能變,請你多多配合。”

江主任笑着說道,臉上笑容很像那麼回事。

此人剛網還怒氣勃發,一下子便能轉變過來,可見道行不淺。想想也是,能夠被省紀委書記方東華看重,專門委派到林慶縣來的調查組長,也不能是差勁的角色。如果只知道一味的擺譜,恐怕難以受此重任。

劉偉鴻也微笑着答道:“沒關係,只要是正常的流程,我一定配合。”

江主任又在心裡提高了一分警惕。如果他面對的是一個老油條似的基層幹部,劉偉鴻這種態度上的急驟變化,自然能夠理解。就好像他江主任,就能做到“喜怒轉換自如”。這是很多“老幹部”必備的本領,類似變色龍。但劉偉鴻明明只有二十來歲,朝氣蓬勃,陽光燦爛,竟也有如此高深的“修為”,確實是不可小覷了。

“劉偉鴻同志,我是江玉銘,省紀委第三紀檢室主任,也是省紀委調查組組長,這位是沈寶軍,省紀委第三紀檢室幹部......”江主任神情略略嚴肅起來,先就介紹了己方等人的身份,然後眼望劉偉鴻,說道:“劉偉鴻同志,我們這個調查組,是受省紀委方東華書記的委託,前來林慶縣調查了解縣紀委工作人員被毆打關押的事件。這個事件發生的時候,你是在場人之一,所以我們請你過來協助調查,請你配合。”

劉偉鴻的神情也羔肅起來,點了點頭。

江玉銘便朝坐在他對面的沈寶軍頜首亦意。

沈寶軍挺直了身軀,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問道:“劉偉鴻同志,你的姓名,年齡......”

“劉偉鴻同志你的姓名......”這種問話,聽起來着實古怪。但江玉、銘已經聲明在先,流程不能變,劉偉鴻自也不會去笑話他們,亦是一本正經地做了回答。

做完標準流程,沈寶軍便打住了,眼望江玉銘。顯然,接下來就要切入正題,該當由江玉銘這位調查組長親自上陣了。

“劉偉鴻同志,據縣紀委的同志向我們反映,今年七月六日,因為夾山區人民醫院財務人員程靜,舉報你收取區醫院的感謝費一萬元,縣紀委要求你前來此地協助調查,有這麼回事吧?”

江玉銘也挺直身子,緩緩問道,變得滿臉威嚴之色。從這一刻開始,江玉銘才算是正式進入了省紀委調查組長的角色,自然再然地端出了高高在上的架子。

劉異鴻淡然答道:“有這麼回事。”

“那麼,劉偉鴻同志,為什麼你到了這裡,不但不協助調查,反而動手打傷縣紀委副書記李兵同志呢?”

劉偉鴻就笑了。到目前為止,真正能跟他挨得上邊的,就兩個事情,第一個是收取感謝費,第二個是動手打人。因為程靜落網招供,收取感謝費這個由頭,不大好使了。只能從動手打人的事情上開刀。

倒也都在劉偉鴻同志的意料之中。

“江主任,這個事情事出有因。我不是動手打傷李兵,而是制止他的犯罪行為。”

劉偉鴻平靜地答道。

江玉銘堅持稱“李兵同志”,劉偉鴻卻沒有加“同志”這個稱呼,而且明白無誤地指出李兵當時在“犯罪”。

到目前為止,李兵依舊被**機關羈押。

江玉銘雙眉微微一蹙,說道:“劉偉鴻同志,李兵同志有什麼犯罪行為需要你去制止?”

“他非法禁錮民主黨派人士,刑訊逼供,而且當時我趕到的時候,他們正在進猝犯罪。

我以言語制止,他們不予理睬,只能使用一定的武力進行制止。不然,他們還會繼續刑訊逼供,繼續毒打王玉聖同志。江主任,我想你應該已經調查過,夾山區人民醫院院長王玉聖同志,不是我黨黨員,而是民主黨派成員。而紀委是我黨的內部紀律檢查機關,按照規定,是不能對民主黨派成員使用組織手段的。只能請王玉聖同志協助調查。結果李兵等人,不但將紀委的規定置若罔聞,而且變本加厲,非法拘禁在前,刑訊逼供在後,將王玉聖同志打得遍體鱗傷。尤為可惡的是,明明我們已經發現了他們的犯罪行為,李兵等人,依舊不思悔改,繼續毒打王玉聖。像他這樣的人,難道還能說是我們的同志嗎?我們執政黨人,有這樣的惡棍嗎?他們比舊社會的土匪還過分。我制止他的犯罪行為,乃是法律允許而且鼓勵的。我不明白這麼簡單明了的案情,為什麼久拖不決!”

劉偉鴻緩緩說道,聲音並不激越,雙眉卻漸漸揚了起來,神情很是嚴肅。

江玉銘臉上閃過一抹怒色。

沈寶軍禁不住插口道:“劉偉鴻同志,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李兵他們當時是在進行犯罪?”

劉偉鴻望了他一眼,冷淡地說道:“我親眼所見,當時還有夾山區***所長夏寒同志在場,有王玉聖同志自己的證詞,有他被刑訊逼供受傷的照片,有沾滿他鮮血的棍子做物證,難道這些還不夠嗎?”

“可是,劉偉鴻同志,據我們了解,情況不是這樣的。李兵同志和縣紀委的其他同志向我們反映,他們只是循着正常的途徑在向王玉......聖同志了解情況,並沒有非法拘禁,也沒有刑訊逼供。”

沈寶軍說道。

劉偉鴻冷然一笑:“是嗎?那王玉聖身上的傷痕從舟而來?那條棍子又從何而來?難道是王玉聖自己打自己?”

“這個......我們還需要繼續俎查。”

沈寶軍有點色厲內荏。

劉偉鴻說道:“江主任,沈寶軍同志,我想其實你們自己心裡,也很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其實這個案子,非常的簡單明了。縣紀委的幹部,其中包括李兵,和縣勞動局執法大隊長米兆力等人,沆瀣一氣,買通夾山區醫院財務人員程靜,妄圖誣陷我收取感謝費。王玉聖同志堅決不肯同流合污,便被他們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嚴刑拷打,試圖屈打成招。被我們及時發現制止之後,本來已經招供,事實俱在。現在卻又一再翻案,這是為什麼?無非是他心中還抱有某種幻想,以為他是縣紀委的副書記,就可炻肆意胡為,執法犯法而不受制裁。他為什麼抱有這種幻想,歸根結底,還是特權思想作怪。認為只有他能夠整別人,別人不能依法制裁他。江主任,請恕我直言,省紀委現在真正應該做的,是下大力氣整頓紀委系統內部的作風風氣,而不是讓這種特權思想,繼續蔓延下去。不然,紀委系統,遲早還要出大案子!”

江主任拂然不悅,說道:“劉偉鴻同志,省紀委要如何辦案,如何進行內部管理,恐怕還輪不到你來指示吧?”

劉偉鴻冷淡地一笑,說道:“江主任,我是黨員,對於黨的組織,有權提出建議。”

房間里一時陷入寂靜之中。

今夭這個協助調查,真是搞出點名堂來了。一個小小的區委書記,竟然給省紀委調查組上起了“政治教育課”。這還是破天荒第一遭。

“劉偉鴻同志,我們省紀委調查組,不能只聽你一面之詞,就認定李兵同志和縣紀委其他同志有犯罪行為。你也應該知道,在紀委辦案的過程之中,各種各樣的情況都有可能發生。也許李兵同志等人的辦案方式,是有點過激,但也不能就這樣武斷地認為他們是在犯罪。這個事情,省紀委還會繼續調查清楚的。”

江玉銘緩緩說道。

劉偉鴻輕輕搖頭,說道:“江主任,既然已經涉及到犯罪,原則上,就已經超出了紀律檢查的範圍。這是個刑事案件,浩陽地區**處和林慶縣**局的同志,已經在調查。我想,任何個人和組織,都應該依法辦事,不能凌駕於法律之上。這個案件,紀委系統不應該再插手了,已經進入了司法流程。如果省紀委的同志,認為**幹警在調查過程中存在什麼問題,或者對他們調查的結果表示懷疑,也應該通過正常的途徑來處理。比如通過檢察院、人大,啟動法律監察程序。這樣才是合理的。省紀委直接介入司法流程,不合適,已經違反規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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