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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還了!

紫檀木盒子裝了八萬兩大昌銀樓的銀票,不是八千兩,也不是八百兩。

全部換成銀子堆起來肯定比顧明暖還高。

蕭陽嗯了一聲,“不用你還。”

顧明暖起身頭也不回的告辭離開。

她一腳剛邁出茶樓,迎面走來一人。

顧明暖邁出的腿收回,來人一頭銀白光亮的髮絲挽髮髻,根根不亂梳得極為整齊,身穿八成新藍寶相花直裰,款式簡單大方,衣服上不出任何的褶皺,腳上的高邦鞋不染一粒灰塵,單憑這幾點可知來人是一個精細,要求極高的人。

鶴髮童顏,從眉目間依稀可見他年輕時的俊朗,鼻樑又挺又直,一雙眸子炯炯有神,時而透着讓人心寒的鋒芒。

顧明暖退讓半步,同行如風,宛若雪山松柏的老者擦肩而過,從他身上看不出任何老邁的跡象。

目不斜視的老者側頭看了一眼顧明暖,花白的長眉一動,暗贊一聲好一個氣質沉穩的小姑娘!

這些年他宮裡宮外的女子見多了,很少見到這般年輕就很穩重的小姑娘。

他向顧明暖點點頭,騰騰騰上了二樓。

顧明暖好奇抬眼,是去見蕭陽的?

不知他能否喝到蕭陽煮的茶。

顧明暖走出茶樓,猛然打了機靈,那人——彷彿就是東廠廠督馮信!

上輩子李玉極看不上身體有缺陷的太監,認為太監是亂政的禍害。

她心裡不同意但不好明着反駁李玉,只是順着李玉見到太監躲得遠遠的,就算在進宮朝拜的場合碰見宮裡大太監,顧明暖也會儘力避開。或是根本就不抬頭。

今生她的舅公竟然是馮信?!

李玉倘若知道,定會把她同馮廠督一起划到奸佞範圍里。

蕭陽和馮廠督密談,顧明暖感覺天上的太陽似蒙上一層密不透風的陰霾,左右沒她插嘴的餘地,她只想儘快解決自己的麻煩。

茶室內,蕭陽起身相迎,隨意吩咐:“重新換新茶。”

“蕭指揮使客氣了。”

馮廠督眼見蕭陽隨侍撤掉火爐等煮茶用具。畢恭畢敬的端上白釉釀瓷描金邊的茶盞。茶香撲鼻,心細的馮廠督覺得趕不上方才撤下去的殘茶。

他對品茶沒太多要求,也並非來同蕭陽品茶。

蕭陽端坐在對面。矜貴優雅,宛若成竹在胸,一切盡在掌握的世家公子。

馮廠督原本把蕭陽看得極重,私下見面後他越發慎重了。率先開口:“涼州之事多謝蕭指揮使,要不馮小寶那猴崽子指不定鬧出什麼來。”

“舉手之勞而已。”蕭陽默契的沒點破顧衍有馮廠督這麼個舅舅。

隨即蕭陽命人端上托盤。顯然他備有重禮,“馮廠督勞苦功高,為陛下盡忠職守,實在是朝臣楷模。”

先送禮。再猛誇他,蕭陽是求他辦事?

換個人,馮廠督不過一笑而過。話出自蕭陽口中,他不由不謹慎。

掌東廠二十年。他大風大浪見得多了,對蕭陽這樣的猛人,他眼裡閃過極深的警戒。

“多謝馮廠督前兩日在陛下面前為靜北侯說項。若沒馮廠督一句話,七星煤礦我想爭也爭不到了!”

蕭陽眸子深邃,朝馮信拱手。

馮信面上不顯,心裡卻大吃一驚,他向楚帝進言時,身邊沒留任何內侍,蕭陽莫非是順風耳不成?

他是怎麼知道的?!

馮信早知道蕭陽深不可測,可沒想到他還是低估了蕭陽。

望着面前目若晴空,冷靜矜持的蕭陽,馮信略有計較,笑道:“我不過是侍奉陛下的奴才,充其量做陛下的耳目,靜北侯乃陛下重臣,哪是我能說的?實在不敢當蕭指揮使的謝。”

馮信拱手算是還了蕭陽的禮。

蕭陽慵懶的說道:“馮公公太過自謙了,是你一手鑄造東廠的威名。”

如果以前馮信有心漁翁得利,如今他不得不正視蕭陽的能力,不敢輕易介入蕭謝兩家之爭,品了一口茶罕見得道:“好茶,這茶是信陽毛尖?”

蕭陽不動聲色的說道:“馮廠督莫要說笑。”

信陽毛尖給顧明暖留着,他每年不過得個一兩斤頂尖的信陽毛尖,哪捨得給別人喝?

“哈哈。”馮信大笑起來,“我可品不出茶葉種類,為這事陛下沒少念叨我。”

蕭陽達到目的,同馮信漫無邊際的閑聊,他們彼此謹慎,誰也不肯再露破綻。

琉璃廠是帝都專門售賣古玩,筆墨紙硯的地方,其中以墨軒制墨最為有名。

墨軒的主人有墨王的雅稱,本是皇室遠親,他出身富貴卻不走仕途,最愛制墨。

顧明暖邁進墨軒,有伶俐的夥計上前,“小姐選墨?”

“我隨便看看。”

“小姐請自便。”

墨軒的夥計極有素養,見來客不需要指引,便知她是行家,退到一旁讓顧明暖自己一人選貨架上的墨硯。

顧明暖一塊一塊查看墨硯,偶爾放在鼻下輕嗅,她的眼睛越來越亮,普通的墨硯都能讓她愛不釋手。

突然,爭吵聲打碎墨軒的清凈。

“我說過,這不是我要找的墨硯。”

“李公子見諒,這塊松煙墨硯已經是最好的,是我家主人親手製作。”

李玉惱怒的說道:“就因為墨王之名我才特意來墨軒挑墨硯,這塊墨硯……”

他眼角餘光掃過貨架,顧明暖?!

兩人的目光相碰,顧明暖很快移開視線,李玉收了聲,握緊手中的墨硯,不再為墨硯同人爭吵。

她平淡疏遠的神態讓他很不是滋味,胸口似壓了一塊巨石。

他寧可顧明暖露出厭惡之色也好過他們彷彿是陌生人,急於尋找的墨硯不再重要了,對掌柜道:“方才是我太着急了。你把這塊墨硯包起來吧。”

“無妨,無妨。”掌柜是生意人,腆臉笑道:“早知李公子酷愛作畫,這方墨硯只有在您手裡才能物盡其用。”

李玉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一直看着一塊一塊挑墨硯的顧明暖,主動上前問道:“顧小姐有禮。”

他穿着月白杭綢雲紋直裰,面若冠玉。文雅大方。柔和的眸子讓人心生好感。

顧明暖屈膝回禮,繼續查看墨硯,李玉被徹底的忽略了。

“顧小姐選墨硯?是用寫字?還是繪畫?還是另有用途?”

李玉主動攀談:“你左手邊這塊墨硯最適合閨閣小姐寫詩詞。墨汁落紙不化,墨汁柔軟。”

前生他不是健談的人,對閨秀雖溫潤有禮,但很少見他主動過。

“我只是隨便看看。不勞李公子費心。”

顧明暖遠離李玉,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她不願理會李玉。

寧侯二公子李玉是有名的謙遜端方君子。不敢同謝珏蕭陽相比,李玉也算得上閨秀們嚮往的夫婿人選。

他極少被閨秀冷落!

有心就此拂袖而去,可他覺得生顧明暖的氣,將來他一定會後悔的。胸口越發沉悶,心慌意亂似失去最重要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