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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阻攔者被解決之後,眾人只略加猶豫,便相繼上了船。

船身一下容納了這十幾個人後,徑直下沉,又吃水深了幾分,再加上晃蕩的餘波,船舷兩側竟有江水湧入。

那江水實在是異常的冰冷,幾個下船之後站立不穩的趴在船舷,水一潑上他們的臉——

寒意如同綿綿細針,直刺得他們發出驚叫之聲:

“啊——”

水珠順着臉頰下滑,所到之處幾乎要將涌流的血液凍結,讓人顫抖不止。

“好冷!”

幾個被水潑到的人打了個哆嗦,喊了一聲。

吳家大叔就提醒道:

“大家要注意,這江水冷得很,一旦碰到,可是會凍傷人的。”

他說這話,必定是先前有人吃虧過,所以此時才會提醒。

其他人一聽他的話,都驚得不住往船艙的中間退,唯有那被江水潑到的幾人捂着臉倒吸涼氣,腳在船艙底部蹭得‘哐哐’作響,證明了吳家大叔所言非虛。

眾人的動靜令得黑船晃動得更加厲害,船內的女人發出尖叫聲,小孩哭聲更急,聽着像是至少有兩三個稚齒的孩子。

宋道長壓下心中因為宋青小舉動而生出的震驚,又將注意力落到了江水之上。

他側身往船外看去,只見那江水蕩漾不止,在昏暗的光線下漆黑如墨,根本看不清任何東西。

動蕩之中,一股寒煙從江面冉冉升起,化為陰森的黑氣,隨即與縈繞江面的霧氣相融,形成遮天蔽日的霧氣。

“陰煞之氣?”

宋道長雖然早知道沈庄內陰魂厲害,可一見江水中陰氣如此之重,也是嚇得不輕。

他手指一動間,掐指捏了數下,隨即心中一沉:

“此為永清河。”

說到這裡,老道士反手往腰側一摸,摸出一個漆黑的八卦青銅儀。

青銅儀內有一指針,四周刻了密密麻麻的符形。

隨着他法訣打入其中,那指針無風自動,開始瘋狂亂轉。

摩擦之間發出急促的‘叮叮’響聲,數下之後停止。

“位於下南的一個陣眼之上……”老道士嘴中念念有詞,同時手指掐算,數下之後面色大變:

“極陰之地!”

眾人不明就裡,但從老道士的神態、語氣倒也聽得出來這不是什麼好詞,卻又因為不懂而不好多問。

反倒是宋長青沒有這些顧慮,直接問道:

“師傅,什麼是極陰之地?”

老道士定了定神,解釋道:

“我跟你說過,永清河占上北,屬陽水;而內運河在下南,屬陰水。”

兩水相交匯的中點處,將整個沈庄包圍在內,所以形成了沈庄獨特無比的地形。

若是集永清河之陽氣,沈庄則繁榮昌盛;若是受內運河之陰氣影響,則又可能養出禍害三界的絕世煞星。

“此地屬於永清河,本身擁陽水之厲,此時卻陰氣瀰漫,似是反受內運河的陰氣所逆——”

他的眼中露出隱憂,雙眉緊皺:

“陰盛陽衰,可見魔煞橫行,已經是大大的不吉。”

其他人聽得雲里霧裡,可‘陰盛陽衰、大大不吉’這樣的話卻是聽懂了,當即嚇得有好幾人哭出了聲。

船艙內部一個抱着小兒的婦人怯生生的探出了頭來,有些不安的看着眾人。

“唉!”老道士嘆了口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他說到這裡,又問了一聲:

“長青,臨出發前,我讓你寄出去的信,寄了嗎?”

老道士說這話時,目光之中蘊含希冀,無形中給了宋長青很大的壓力。

“寄是寄了。”宋長青點了點頭,接着又像是有些不安:

“可是師傅,那封信既沒有地址,也沒有收件人,不知道寄往何方,落入何人手裡,裡面又僅僅寫了沈庄之約而已……”

這樣一封奇奇怪怪的信,真的能寄到當年曾經許諾的人手裡嗎?

後面的話宋長青沒有問出口,但宋道長卻能猜得出來他話中未盡之意。

宋道長沉默着沒有說話,宋長青又道:

“那是,那是您所說的,當年師祖所交的故友嗎?”

“是的。”老道士原本頗有自信,可到了這會兒已經心神開始紊亂,聽到徒弟的問話之後,也不隱瞞,點了點頭說道:

“當年他與你的師祖有沈庄之約,曾經約定再前往沈庄的時候,寄出這樣一封信。”

老道士頓了頓:

“你師祖也曾問過他名諱,他卻笑而不語,只說信寄有緣人,他與我們雲虎山一脈有緣,必定會再見的,還十分篤定,只要寫出此四個字,他必會得知。”

話已至此,老道士的師傅也不便再追問。

此人神通蓋世,已達天人之境,老道人在仙去之前,認為此人恐怕有大能耐,對他的話深信不疑,最終將此事吩咐了自己的徒弟。

宋道長原本也對故去的師傅極為信任,可此時接連出事,到了沈庄,又見陰氣逆陽而來,將永清河也化陽為陰。

而昔日的那位曾與自己師傅有過約定的故友卻並沒有現身的時候,他也隱隱有些懷疑那樣一封信是不是寄得出去。

“唉——”

事到如今,開弓已經沒有回頭箭。

“無論這位故友會不會出事,事關你與青小的命劫,這沈庄之行,我無論如何也要走一通的,大不了隕落此地!”

他先是有些喪氣,後面目光落到宋長青與宋青小身上的時候,那絲猶豫盡去,化為堅毅。

宋長青嘴唇動了動,目光之中像是飛快的閃過了一絲異光,速度快得宋青小還來不及捕捉,就已經被他隱了下去。

“打人了——打人了——”

兩師徒說話的功夫間,船艙內突然傳來一個婆子驚慌失措的響聲,還有眾人拾揀破損之物時的聲音,顯然這些人正在救船艙內那被宋青小一腳踹飛的男人。

從眾人哭喊聲聽來,那人情況似是有些不妙,這會兒還未蘇醒。

老道士神色一變,聽到這裡,不由有些生氣的瞪了宋青小一眼,教訓她道:

“小丫頭!我說過什麼?教你術法武藝,為的是讓你強身健體,希望你平安渡過災劫。”

“師傅,您別罵小師妹。”

宋青小還沒說話,宋長青已經站不住了,當即往她面前一站:

“她也只是情急之下才出手而已,而且她有分寸。”

“你少慣她!”他不求情還好,一求情老道士更加生氣:

“就是因為有你多有庇護,把這小丫頭養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在山上的時候畫符煉法的時候不知努力,這會兒打人倒行。”

他越說越大聲:

“你既然要替她出頭,待沈庄事了之後,這筆賬就算到你的頭上,一併罰你!”

“嘿嘿。”宋長青了解他的秉性,知道他這會兒看似兇狠,實則已經心腸軟了下去,當下發出兩聲憨厚的笑聲,眼眶卻有些發紅:

“如果沈庄事了,我們能一道回去,師傅打我罵我也行。”

“你……”

宋道長的表情一滯,想要說什麼,最後卻狠狠一甩袖子:

“我不管你們了。”

他恨聲說完,轉頭往船艙里走去,顯然是準備救人。

其他人一見老道士離開,也忙不迭的跟了上去,一股腦的擠入進船艙里,當即將船艙內部擠得水泄不通,船外只留了宋長青與宋青小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