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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四悄無聲息地走到凌墨蕭身後:“主子,沈姑娘到了。”

凌墨蕭慢慢地將輪椅轉過來,那張絕美的臉,此刻蒼白如雪,雙目布滿血絲,只是下眼斂是正常的烏青而非紫紅。

沈冬素行了禮,進屋拿起掛在一旁的披風給他披上:“上次都說了,王爺要保暖。”

凌墨蕭動了動嘴唇,卻沒開口,但也沒有制止她披衣裳的主動。

輕輕將袖子拉上來,放在桌案上,沈冬素忙從上前把脈,病人的情況雖然有些糟糕,但不拒絕治療就好。

“王爺是不是又沒好好吃飯?且憂思過重。

今日又沒辦法拔毒了,您要多吃飯,再好好睡一覺,才有體力承受拔毒之痛。”

凌墨蕭這才開口道:“你只管拔毒,本王忍得住。”

聲音沙啞,彷彿許多沒說話的人,突然開口一樣。

沈冬素輕聲道:“做為醫師,我有我的考量。今天你的情況,真不適合拔毒。”

凌墨蕭垂下眼眸,櫻花色的雙唇緊緊抿着,到也沒有開口反對。

甲四小聲道:“沈姑娘,你能不能做布丁和蛋撻,跟王爺一道用午膳?”

沈冬素笑道:“當然可以,咱們約定好的嘛。”

她上前關了窗戶,把凌墨蕭推到廊下曬太陽,笑道:“王爺稍等一會,小女去做點心了。”

胖廚子早早就等着了,不讓別人插手,親自給沈冬素打下手。

今天她不烤蛋撻,而是做舒芙蕾,剛好胖廚子幫她打蛋白。

又去暖棚摘新鮮蔬菜,這才發現凌府的暖棚竟然這麼大!

不光有蔬菜瓜果,還有各色花卉。有錢有權就是好啊!以後咱有錢了,也買個溫泉莊子,建個大暖房。

豌豆尖最嫩,掐一點配火腿做道上湯豌豆尖,發好的木耳炒山藥,肉沫水蒸蛋,鮮筍雞絲。

都是清爽又營養的菜,見廚房角落有一缸甜絲絲的糯米酒,又煮了兩碗桂花甜酒小湯圓。

當菜都擺到餐桌上,甲四推凌墨蕭坐到桌前,沈冬素突然道:“再稍等一下。”

她問了暖房的管事,這才剪了幾枝開的最燦爛的薔薇,拿大凈瓶養着,抱到餐廳。

凌墨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甲四忙道:“爺不喜歡屋裡擺花草。”

沈冬素詫異道:“那為何暖房要養那麼多花?

擺些花草能讓人心情變好,秀色可餐嘛,吃飯的時候,看着美好的東西,吃的會多一點的。”

凌墨蕭無語地看她一眼,秀色可餐是這麼用的?不過小村姑喜歡,她高興地坐在對面,到也稱得上是秀色可餐。

見凌王沒有出言制止,甲四也不再說什麼,看着沈冬素笑嘻嘻地將凈瓶擺到桌上。

不知是她的笑臉,還是那瓶燦爛的薔薇,彷彿就是一瞬間,陽光穿透了黑暗,整個房間乃至整個凌府,都明亮了起來。

甲四默默地退到屋外,靜靜地聽沈冬素給凌王介紹:“這道點心叫舒芙蕾,王爺嘗嘗喜不喜歡?

若不喜歡,下午我再烤蛋撻,咱們喝下午茶的時候吃。”

“王爺只一半就好了,您現在不能吃太多甜食。嘗嘗這道淮山,脆爽吧?比炖湯好吃。

再嘗嘗這道雞絲,很嫩的……”

凌王全程一言不發,但甲四就是知道,王爺現在吃的很開心。

從京都的消息傳來之後,王爺就不休不眠不吃不喝,幸好,沈姑娘來了。

他頭一回感覺慧空那禿驢不是騙子,不是為了趕王爺來封地等死而編的謊言,王爺的生機真的在封地呢!

“哎喲,我忘了,王爺不能喝米酒,這小湯圓……”

“送你了。”凌王輕聲說,語氣中帶着他本人都沒察覺到的寵溺。

沈冬素喜的眉開眼笑,一雙鹿眸似的眼睛,笑成了兩彎月亮:“那小女就替王爺吃了!”

米酒小湯圓,她最愛的甜點之一。

飯後,沈冬素推着凌王在花園散布,她笑道:“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王爺要記得,不要總是久坐不動。”

凌王無語:“本王不能走。”

小村姑沒有一點尷尬之色,坦然道:“您只是暫時不能走而已,再說了,不能走來看看風景,也好過一直不動啊!”

不是她話癆,而是她覺得凌王現在需要‘話療’。

瞧瞧他身邊的人,不是見到他大氣都不敢出的下人,就是甲四這樣的冷麵護衛。

有時候哪怕是說說廢話,心底的鬱結也會消散很多。

見話題提不起他的興趣,沈冬素低頭沉思該說些什麼,就在這時,她突然在輪椅側邊的布袋裡發現一件眼熟的東西。

抽出一看,正是她和莫修謹畫的九宮格數獨!

她驚訝地問:“王爺,您讓人去縣城買梨糖了?哎喲,您喜歡梨糖跟我說一聲啊,我給您帶一筐子來!”

凌墨蕭回頭一看,才知她在說什麼,詫異道:“這是你做的?”

“是啊!我和我表哥一起做的,之前寫燈謎,怕客人猜膩了,就改成寫數獨。”

猛地想到,如果有梨糖,甲四不可能認不出來是她做的東西。

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縣城有人專門搜集數獨,單獨送到凌府來。

沈冬素眼珠一轉,這下有‘話療’的話題了。

“王爺您喜歡玩數獨嗎?我也喜歡,糖筐里我放的是初級版,我這裡還有困難版的,王爺要不要玩?”

凌墨蕭答非所問:“你那表哥是讀書人?”

“是呀,我表哥可是童生試的案首呢!他在長青學院讀書,明年春天考秀才。

王爺是想問他數獨的事嗎?下回他休沐小女帶他來見您怎麼樣?”

沒想到凌墨蕭輕輕搖頭:“不必了,你去把所謂的困難版數獨寫一些,本王且看是否有趣。”

看着沈冬素離去的背影,凌墨蕭輕扣輪椅邊緣,發出兩聲輕響。甲四神不知鬼不覺地瞬間出現在他身後:“主子。”

“上次你查沈姑娘,可有查到她這個書生表哥?”

甲四跟背書一樣道:“痴傻三姨母蔣紅芹獨子,莫修謹,年十六,和二姨母蔣紅蘭長女蔡阿沅互生情愫……”

不知為何,聽到‘互生情愫’四個字,凌墨蕭心頭微綳的那根弦悄悄鬆開了。

不禁自嘲一笑,自己近來真是太過閑暇,竟然會對小村姑的事情這麼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