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太醫倒是也不堅持自己的意見，面色雖然並不好看，卻還是點點頭：“既然王爺決定了，老夫自然不能說什麼。只是何姑娘這幾日不能離了我這裡，若是這幾日，有了一星半點的異象，我也好及時處理。”
所謂處理，便是儘早結束她的性命，免得傷及無辜。
龍瑾雖然心中不忍，可是卻也知道這實屬無奈。司馬文禮的命，可以用無數人的命來換，可是何香是什麼人，不過是一個青樓女子，她的命，似乎就不值這個錢了。雖然說人人平等是句多麼大義凜然的口號，可是這個世界上，古往今來，又哪裡能夠做到。
莫說是這個等級森嚴的年代，便是那個高舉着平等旗幟的時候，那又怎麼樣。有錢的生了重病可以換心肝脾肺腎，延長壽命。而窮人因為高昂醫藥費望而卻步，只能等死的事情，還不是比比皆是。
駱太醫應了司馬文禮的請求，放了手中的葯，另外轉身去柜子里拿了一包出來，道：“來人。”
“是。”外面守着的小童應聲而入：“師傅有什麼吩咐。”
駱太醫將葯拋過：“將這葯煎了，送去給何姑娘服用。”
小童接了葯，遵命而去。
駱太醫道：“王爺，我要給你全面檢查一下，看看到底是我開給你的葯出了問題，還是你體內的毒又發生了什麼變化。”
“好。”司馬文禮應了：“龍姑娘，能否麻煩你去陪陪香兒，這事情也不能跟她說的太明白，沒了孩子這事情，只怕她承受不了。”
可別本來是想留她一命的，反而孩子一沒有，她就自己又沒了生趣。
龍瑾點了點頭：“也好，我與何姑娘雖然不熟，不過同是女人，我勸她應該也方便些。”
司馬文禮當下便喚了侍從將龍瑾送到何香休息的房中，然後又關了門，讓駱太醫檢查也是件挺痛苦的事情，因為檢查的太細緻了，有些事情也就難免尷尬。可是對於一個極為認真的醫生來說，這又是不能有一點含糊的事情。
龍瑾隨着司馬文禮的手下到了安置何香的屋外，沒有聽裡面傳來一點點聲音，不由得也放輕了腳步。
懷了身孕的女子本來就嗜睡，這姑娘昨天一天折騰的不輕，要是昨夜又在柴房被關了一夜，這個時候必然已經累得不行了。恐怕就是再要逞強，也熬不住。
輕手輕腳的開了門，果然，床榻上，何香仍是憔悴的臉龐眼睛緊閉，還微微的皺着眉，睡的正香。
輕聲喚了聲，卻沒能將累極的女子喊醒，龍瑾向士兵擺了擺手，悄悄地退了出去。
其實來也是硬着頭皮，這個時候，想必何香以為司馬文禮認可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正在甜蜜的美夢和即將進入王府的忐忑不安中，若是她知道了這孩子即將不保，那還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子的事情來。
雖然事不關己，可是龍瑾還是難免的煩躁，關了門，雙手撐着下巴坐在石階上，看着前方發獃。
想了一會兒何香的事情，想不出什麼頭緒，也就放棄了。一時，又想着自己是不是該和這個司馬文禮搞好關係，怎麼樣才能靠他離了蘇陌的掌控，畢竟，這個世上她現在認識的有這個能力的，也只有這個王爺了。
那個夜懷，雖然聽他的口氣也是個有身份的人，可畢竟還是個孩子，蘇陌又是個兇殘殺人不眨眼的，可別連累了他。
當一個人自身麻煩很大，不知道怎麼能解決的時候，還真不太介意再摻和進別的事情。龍瑾現在就是這樣，因為根本就不知道怎麼能從蘇陌身邊脫身，所以當司馬文禮向她說這個說那個的時候，倒也沒有那麼強烈的怕知道太多惹禍上身。
所謂債多不愁，虱多不癢，估計就是這個情景。
龍瑾托着下巴在何香門口坐着，一動不動也不出聲，侍衛搞不清現在這是個什麼樣的狀況，也就在一邊安靜的站着。直到不知坐了多久，轉角處光線一暗，司馬文禮托着個碗出現在長廊那頭。
龍瑾回過神來，連忙的站起身，道：“王爺，如何？”
這一聲如何，自然是象徵性的關心一下，駱太醫給司馬文禮檢查身體的結果如何。
司馬文禮道：“沒有什麼變化，可能是葯出了問題。”
“那就好。”龍瑾道：“王爺端的這個……”
龍瑾是學的植物學，還有段時間對草藥特別感興趣，風一吹過，便能聞到那碗湯藥中傳來淡淡紅花的味道。她知道，司馬文禮手中的，便是給何香的葯無疑。
司馬文禮點了點頭：“剛才過來，正見駱太醫的徒弟將葯送來，我便接了。”龍瑾勉強笑了笑，道：“王爺，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司馬文禮道：“龍姑娘有話請說。”
最大的秘密都已經說了，還有什麼是不能問的問題。
龍瑾道：“不知道王爺對何姑娘，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思。或者說……你喜歡她嗎？”
司馬文禮似是很詫異龍瑾問出這樣的問題，不由道：“龍姑娘怎麼這麼問？”
“沒什麼。”龍瑾道：“只是在想，若何姑娘僥倖沒有染毒，能夠不死。王爺是否能陪她走過這段陰影。若只是救回了這性命，便將她送進王府的某一處去，往後還有那麼長的時間，只怕她是雖生猶死……生不如死。”
龍瑾的話，說的司馬文禮一聲嘆息：“龍姑娘，不瞞你說，本王紅顏雖多，知己卻無。自從八年前出過那樣一個事情之後，更是……”
屋裡一聲急切卻微弱的聲音打斷了司馬文禮的話，只聽何香急急道：“是王爺嗎？”
半睡半醒間，聽見門外似有熟悉的聲音。努力睜了眼，果然聽見司馬文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何香心中一喜，便脫口而出。
這一聲喊讓門外的兩人神色瞬間便更是凝重，相互看了一眼，沉默了片刻，龍瑾先伸手推開了門。
這事情拖了也不會有任何改變，那長痛不如短痛，晚痛不如早痛。葯涼了，效果就不好涼了。何香該面對的，再是逃避，又能如何。
喊了一聲沒有得到回應，何香還以為是自己因為思念過度而產生的幻覺，正心中沉沉的要重新躺下，誰知大門一響，司馬文禮竟然推門走了進來。
猛地眨了眨眼，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何香愣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待到他走的近了，開口道：“香兒，你好些了嗎？”
一貫溫和的聲音入了耳，知道這不是幻覺，司馬文禮是真實的出現在自己面前了，何香才相信自己眼前所見，淚水一下子湧出，伸出顫抖的手一下抓住他的袖子，喃喃道：“王爺……”
這情景實在有些讓人不忍睹，龍瑾心裡酸澀的轉過眼去，卻見司馬文禮已將那碗湯藥端到了何香面前，柔聲道：“香兒，別想太多了，養好身子要緊。這是駱太醫給你開的葯，先趁熱喝了，我再給你解釋。”
那聲音磁性溫和，充滿着蠱惑人心的力量，可這話聽在龍瑾耳中，卻是彷彿刀刃划過一般。那利刃的兩邊，都是何香的血，流了一地都是。
果然越是美麗的東西便越是危險，動植物如此，蛇蠍美人如此，男人還不是如此。
何香不疑有他，見司馬文禮端了葯來，有些受寵若驚，聽話的點了點頭，微微湊了過去。
司馬文禮端着葯靠近，看着何香低頭張口去喝，眸中陰暗，不知道在想什麼。就算他再不喜歡何香，畢竟是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孩子，這個時候，心裡只怕也是不好受的。
誰知何香低了頭，嘴唇都要碰上了葯湯，眼見驟然的睜大，愣了一愣，猛然抬了頭。
司馬文禮不知道何香這是怎麼了，正要出聲詢問，卻沒有料到這弱不禁風的女子哪裡突然來的力量猛地伸手向他推去。
好在司馬文禮武功不弱，雖然猝不及防，可比較動作反應都快，上半身半點沒有搖晃，便直直的向後挪了一步。
手上的湯藥晃了兩晃，只是有一點灑了出來。
站穩了身子，司馬文禮看了何香，不悅的沉下臉。
可司馬文禮還沒有說話，何香已經尖聲叫了出來，有些歇斯底里的道：“你為什麼要害我，為什麼要害我的孩子……”
司馬文禮臉色僵了一下：“香兒，這只是……”
根本不容他說完，何香顫聲道：“你們不要想騙我，這葯的味道我一聞就知道，院里的姑娘要是不小心有了身孕，媽媽都會讓人拿這葯給她們打胎。王爺……你不是已經相信這孩子是你的了嗎，為什麼還要這樣……”
都忘了這何香可是那個地方生活的，對於這樣的東西又怎麼可能毫無接觸，龍瑾嘆了一聲，柔聲道：“何姑娘，這孩子確實是王爺的，只是這個孩子，確實不能留。”
這話說得雖是實情，可這勸說實在是軟弱無力，龍瑾話音剛落，便聽何香道：“為什麼不能留，他不過是個無辜的孩子，不管是不是王爺的，難道未曾出生，他便犯了什麼死罪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