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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五章 亂槍

許庭生說:“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做。往哪裡捅刀子,怎麼還手,怎麼解……我找不到那條線,那個點。”

這句話里的意思不是說自己不知道對頭是誰,畢竟對面那兩位,從方家的角度看去,就在那擺着,一點不遮掩。但是問題不是這麼看,不是說你被壓着逼着了,花錢弄倆亡命之徒去試一試看能不能把那兩位捅了就是。

就如同對面積仇二十餘年的那兩位也是一樣,也不曾為圖一時痛快,試過暗地裡給方家老頭一梭子,就這麼把仇報了。

人在這個層次,不是這個玩法。一舉一動都牽連太多的時候,得讓上頭的人看得過去,還得讓下頭的人過得下去……那些彎彎繞繞的東西就變得不可避免。

而這些東西,是許庭生眼下看不透摸不着的。

眼下這局裡的三位執棋人其實都已經退下來。在很久以來,這個國家,人在仕途官場達到一定高度後退下來,雖然意味着放掉了手中直接的權力,但同時也意味着身上加了一張護身符。

一般沒有人敢對他們直接下手,秋後算賬,因為那樣會引發的恐慌,很可能演變成整個相似群體的不滿和同仇敵愾。

於是,剩下就是各自手裡的網和棋子之間的較量。

在這一點上,方家在下風,徹底的下風。

用老頭自己的話來說,他當年性格乖張,自以為是,特立獨行,不擅與人交心,所以他的網,很散,即便是他部下出身的一批批人,也談不上忠心,至於同僚,更談不上同盟。

所以,如今還願意為他出頭或效死的人,要麼早已經當年就死在了戰場上,要麼,就沒有。

不管怎麼說,許庭生還是在這樣一番話里聽出來了一些傲骨,生出幾分欽佩。其實在老頭子曾經那個層次,要建立一張自己的網,性格什麼的都是次要的,至於情義,或許更沒有意義,真正最核心的東西,是利益。

這個老頭長居高位,但是與部下舊友之間,少有利益牽連,與同僚,幾無利益同盟,這才是癥結所在。要做到這一點,很傻,也很難。

至於對面兩位,手裡苦心經營二十年的那張網,如果真的展開全貌,怕是要讓許多人震驚。這一點從幾天前方家二代長子的遭遇就可見端倪。

方家如今壓根沒想贏,只希望能讓對方罷手,不至趕盡殺絕。

許庭生所說的那個點,是解網的點。任何一張網,都不是牢不可破的。而一旦網破,對面那倆老頭也就剩下找方老頭真人摔跤的份了。

而他所說的那條線,是對方的臨界線。即你一旦壓到,傷及,對方那張網內部就會出現不同聲音,就不得不重新權衡得失的那條線,也是對方會感受到真正的壓力,會顧忌,甚至可能因此投鼠忌器,放棄計劃的那條線。

所有的利益關係都有一個止損點。通俗的說法就是,事情進行到某一步,會有人覺得虧,不願意玩了的那個點。

這個點和這條線,不好把握,許庭生不能,老爺子也不能。

於是打過仗的老爺子說:先開槍,再瞄準。

…………

許庭生從病房裡間出來,外間一直到門外,人滿為患。其中不少,想來都是接到消息之後專程趕來的。

方家一干人齊齊看着許庭生。眼神里說不上期待,而是詢問,想從許庭生這裡知道,一直沒有動作的老爺子到底什麼時候還手,打算怎麼做。

他們仍是抱着一些希望的,只是這希望,都在裡間那個行將就木的老頭身上。不得不說,對於方家上下數十口而言,這是一種很可憐又很可氣的狀態。

無怪乎,十之**要做了棄子。

無怪乎,方餘慶會說:“方家子孫不爭氣。”

老爺子平時一句不說的那些話,他們盼着許庭生能吐露幾句。

但許庭生只是微笑告辭。

一男一女兩個人擋住他。

方仲和方櫻都是剛從國外回來,方餘慶大伯的一兒一女,他的堂兄堂姐。因為父親幾天前就已經出事,他們的情緒不免要激動些。

“爺爺說了什麼,你一個外人聽了,有什麼資格不讓我們方家人知道?”方仲指着許庭生鼻子問道。

“我看爺爺是老糊塗了。”方櫻跟着說。

方餘慶搶前一步要說話,許庭生抬手攔了一下。

“你算什麼東西?”方仲又說了一句,卻不知說的打算出頭的方餘慶,還是依然面無表情,彷彿自己根本就不是當事人的許庭生。

方家二代老三,方餘慶的父親走過來。剛剛,許庭生剛離開裡間,他就進去看老爺子了。他也是方家子孫中唯一被老爺子允許自由進出裡間的一個。

“啪。”

耳光,落在方仲臉上。

方仲捂着臉,錯愕的看着三叔。

“老爺子讓打的。老爺子說,以後,就是這個規矩。”

“老爺子說,讓我們都進去。”

方家人湧向裡間。

許庭生出門。

走廊上,方橙追來。

“許庭生。”

“嗯?”

“謝謝。”

“不客氣,你客氣起來我不習慣。”

“我,我想問你,我能做什麼?”

“你什麼都不能做,不許做。尤其不許做主張。”

“啊?”

“還有,跟譚耀分手。”

“……,你知道?”

“嗯,去吧。老爺子很疼你,去跟他說說話。”

“嗯。”

…………

許庭生見過方老爺子的第二天。

之前一直沒有動作的方家,亂槍齊發。

盯着方餘慶堂哥的槍擊案,擺出誓救方家長子的架勢,方家手裡還能用上的力量,可以讓人看不懂的集體往前拱。

有人拱,就要有人壓。

老爺子用一通亂槍,逼對面那張網裡的人,那些棋子,一個個站出來。

許庭生這邊,至誠地產以一種“自找”的姿態,提前觸發對方在凝園地塊問題上的埋伏,主動挑起爭端。隨即,方餘慶在政府與當地企業的聯繫會議上當場發飆,脫稿一個小時,狂噴政府部門迫害當地企業。

相比前兩件事暫時還被壓在上層內部的狀態,凝園項目的爭端引發的社會震動顯然要大上許多。

許庭生吃過晚飯,坐在書房桌案前,往他梳理線索的那張紙上添上一個又一個對方剛剛暴露的點,划出一條又一條線。

第一步,他需要整理出一份名單。

這份名單,最後會到陳建興手裡。

***

第一次寫書沒經驗,關鍵不在看得少,而在不了解自己所長所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