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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不像對峙的對峙結束後。

凌蕭說:“你還是先考慮丁家的事吧。丁淼說他證據充分,卻一直沒提交證人,估計是在等更多人向他伸出橄欖枝……比如那些覬覦凝園地塊的人,比如我家。他想將好處最大化。”

許庭生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個好像已經不是正確的道理和邏輯。”

凌蕭說:“這世界完全合得上道理和邏輯的東西,只有利益。超越道理和邏輯的東西,只有感情。親情、愛情、兄弟情……仇恨、感激……不論哪一種。只是現在感情越來越多敗給利益。世界慢慢會只剩一個道理。”

敵人之間的談話。時間一轉就到中午。

丁淼方面依然沒有任何動靜。葉家介入的消息倒是出來了……岩州官場,局面一時間被攪得更加混亂。

凌蕭站在探視室門外朝里看了一眼,午飯時間,許庭生就着規定的一個菜吃得認真平靜。

凌蕭咬牙轉身走到門外。

有些事情是她沒得選擇的,她可以和許庭生如魚得水的談笑,溫和平靜的對話,乃至很多時候感覺棋逢對手,無比投機。

但這不代表她不會想方設法跟他為難。

準確的說是她不得不這麼做。

這一局的性質至此已經變了,許庭生現在所求或已不是脫身,而是壯大……如果他成功,那麼很可能,方家的事也就這樣結束了。

這是凌蕭兩家絕對不願意看到的,他們為此準備了二十多年,若不斬草除根,還將承擔未來方家“餘孽”報復的風險。

電話一個接一個的打出去,凌、蕭兩家在之前二十幾年織下的那張網如今不得不第一次完全張開,全力運轉。

她要對抗來自許爸和葉青家族的壓力,維護網內的人,還要給不知縮在何處的丁淼信心。兩相角力,僵持的局面下,丁淼手上的東西就成了勝負的關鍵。

他們如今與丁淼互相需要。他們給丁淼支持和幫助,然後通過丁淼手上掌握的東西“圍魏救趙”——其實不止,如果許庭生謀殺罪名成立,那麼剩下許家和葉家的訴訟請求,其實都毫無意義。

只要許庭生倒下,方家剩下的人就是遊盪在草原上的小羊羔。不用獅子,鬣狗和狼群都能將他們撕碎,啃到渣都不剩。

凌蕭打完電話,許庭生也吃完了午飯。

她沒有像剛剛那樣回到他面前,也沒有離開。站在監控室的小窗口前,凌蕭看見許庭生起身活動了一會,然後安靜的閉目養神,心裡不斷想着:“我為什麼要他死?”

從個人角度,凌蕭找不到任何理由。

這個男孩在於凌蕭應該用有趣定義,不得不承認,他對女人充滿吸引力。有時候他很簡單,曾經被她戲耍,玩弄在股掌之間;但是偏偏她感覺看不透他,比如,他此刻為何可以如此平靜。

“他應該知道我正在做什麼……我在設法讓他背上謀殺罪名。”

許庭生當然知道。

但是所有步驟,其實都在他和許爸見面當時就已經安排妥當。

他當時交代老爸幫助去做兩件事。一件是提醒老金,讓他安心回去處理并州的事;另一件,是從岩州某個小區接走一對母女。

凌蕭接到了第一個反饋電話。

“宣傳部,孟部長,被抓了。”電話那頭傳來略嫌慌亂的聲音,這一天從早上開始局勢大亂,一部分人緊張過度,已成驚弓之鳥。

這位宣傳部的孟部長,就是幾年前岩州晚報社的副社長,背景深厚,火速升遷的那位。曾經是陳建興的上司。凌、蕭兩家這二十年間花費很大力氣,暗地裡在方家老巢岩州扶植起來了一批人,結果人帶人,各種關係連帶,幾乎把岩州市各大部門掄圓了。

這樣的利益集團不可能幹凈,否則無法建立,無法維繫。

“許家動的,還是葉家動的?”凌蕭還算沉着,若是這兩家的動作,當是敲山震虎,設法應對就好,一個宣傳部部長,還無礙大局。

“不清楚,好像是上面來的調查組。”

“上面,省里?”

“好像是燕京。”

“……”凌蕭的心猛地一沉,“確定嗎?別亂,先想辦法查一查。”

“好。”

想着要查證這件事應該需要一點時間,凌蕭剛要把手機放回包里。

鈴聲再響。

“喂。”

“馬副市長。”

“什麼?”

“馬副市長在外地開會,直接被扣了。”

“……”

“張主任的電話沒打通,趙秘書長之前給我打過一個電話,我接起來,那邊沒聲音……然後就掛了。應該就是燕京來的了……”對面聲音頹廢。

“我知道。”凌蕭略微低沉說。

無需再查了,如果是省里的調查組,絕不可能行動之前沒有半點風聲,更不可能以這樣的速率和規模在一個於漸海省如此重要的市大動干戈,所以,工作組一定是燕京下來的。

而省里,應該與上面態度一致,樂見此事。否則事情來勢不可能這般勢若雷霆。

“還在抓……”這次連是誰都沒報,話筒對面的聲音透着恐懼和絕望,“好像是……要連鍋端了。”

“理由是什麼?”凌蕭依然覺得有些無法理解,難以相信。哪怕是中央對地方,這種地震級的官場震動也是極為罕見的……不論許家還是葉家,都不可能憑自身背景掀起這樣的巨浪。

“應該跟那個人有關。”

“誰?”

“陳建興。他之前跟報告團進京,託病滯留……”

“陳建興?是誰?”凌蕭連這個名字都不知道。

“馬副市長的女婿。自己人。他如果有心的話,應該什麼都知道。兩年多,也夠他收集證據了。如果是他願意當槍,上面正好也有人願意用的話,我們……”

“什麼?喂,喂?……嘟……嘟、嘟……”

電話那頭的聲音斷了。

凌蕭頹然而立……

有人把之前方家的瞬間轟塌比喻為岩州官場的一場地震,那麼現在……一場超級巨震,突然之間就來了。除了那位帶着兩大項目來到岩州卻被長期架空的新市長,岩州官場,人人自危。

凌蕭猛地沖回到監控室小窗口。

許庭生望着她。明明他應該看不到,可他就是看着這邊,凌蕭感覺他的目光有如實質,落在她身上。

慢慢的,許庭生嘴角洋溢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前世,陳建興一個無足輕重的人能攪動那麼大風浪,掀翻那麼多人……原因肯定不止於他,哪怕他掌握了再多證據也不夠。

事實就是,他願意當槍,有人正好需要。

那位被架空的岩州市長背靠的碼頭到底是哪一座,別人不知道,許庭生卻是知道的。按時間算,也該是徹底將漸海省穩定為大後方的時候了,岩州如此重要的一個市,怎能旁落?!

“警官,有人在嗎?我想我應該收拾下東西了。”許庭生起身說。

凌蕭瞬間恍惚,兩個場景重現眼前。

第一個場景,許庭生拜訪凌家宅子,和兩位老爺子下了一局棋。那本該是一局和棋……但是,棋局最後,許庭生找到兩顆棋子擺回棋盤——那是兩枚過河卒。

過河卒子,如同死士。有死無生,有進無退。

凌蕭一度以為那是許庭生在虛張聲勢,……

第二個場景,就在剛剛,許庭生說:“為什麼不是我把整張網扯碎?破開很多點,就能破面。你的網太密,好處是牢固,壞處是一碎一片。”

凌蕭現在知道了,他說的是對的。凌蕭兩家的網,太密……一碎,就是整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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