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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馬司就是三衙禁軍了。

而這‘御前弓馬子弟所’,則是樞密院直屬的。

這是他們招募青壯良家子教習武藝,培訓軍官的所在。

那裡由提舉官、幹辦官和押教等一眾官員管理。

樞密院需要派員去地方公幹時,就會從他們那兒抽調人手隨同。

他們這裡的士卒,都是按照軍官標準來培養的,素質極高。

而且,每次抽調的人員和人數都不確定。

這樣,隨行人員的可靠程度大增,還可以起到很好的防範保密作用。

同時,一群預備軍官,也更加的熱血果勇,用起來能更加得心應手。

肥玉葉道:“好啦,你們各自回去吧,該交接的事務,今天俱都交接清楚。

明日一早,楊副承旨和冷左衙便去皇城司,找下一指揮所的劉商秋劉副指揮,共同辦案!”

眾人紛紛散去,楊沅卻沒有走。

等眾人都散了,楊沅便對肥玉葉道:“肥掌房,明天我就要去皇城司報到了,那我的廩費……”

肥玉葉剛剛因為他的乖巧,對他生出些許好感,一聽這話,頓時煙消雲散了。

肥玉葉沒好氣地道:“明天一早,撥付給你!”

“好嘞,多謝肥掌房,下官告退。”

楊沅高高興興地向外走去。

……

“楊副承旨!”

楊沅正要進自己的籤押房,身後突然傳來脆生生的一聲呼喚。

楊沅回身一看,就見冷羽嬋俏生生地站在她的籤押房門前,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冷羽嬋頰上因之淺淺地露出了一對梨渦兒。

那小梨渦兒就像冰糖捏出來似的,透着絲絲的甜意。

讓她那清麗出塵的姿容,也因之生出了幾分人間煙火氣。

“冷押衙,你有什麼事嗎?”

冷羽嬋側了側身:“卑職有些事,想要向楊副承旨請教。”

“好!”

楊沅爽快地答應一聲,便向冷羽嬋的籤押房走去。

等楊沅進了籤押房,冷羽嬋馬上就把房門緊緊地關上了。

通向前廳門口的柱子後面,薛冰欣咬牙切齒地閃了出來。

啊~~,快氣死我啦!

那個小蹄子,還真的被楊副承旨一點小恩小惠就給打動了。

他們這才……見過幾面啊,這就情根深種啦?真是個沒出息的小廢物!”

薛冰欣滿腦子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真想立刻衝進去,撞破這對狗男女的好事,把那個小傻子罵醒。

可她身子剛剛一動,突然又想起了什麼,馬上停下身子,左右上下地找了起來。

找到了!

薛冰欣看到駱聽夏正蹲在天井一角,頭頂一片爬藤,他手裡拿着個小樹枝,也不知在地上戳着什麼。

薛冰欣眯了眯月牙似的眼睛,問道:“小駱,你在那幹嘛呢?”

駱聽夏抬起頭來,笑得一臉純良:“薛右衙,這兒的地漏下雨時總是積水,卑職疏通一下。”

薛冰欣呼地喘了一口大氣。

真是服了,這都是一群什麼牛馬,我真是服了!

籤押房裡,冷羽嬋把房門一關,對楊沅道:“楊副承旨,你請坐。”

冷羽嬋的籤押房裡也有客座,那是供部下或者其他衙門口的人來談事情的時候坐的。

但楊沅偏偏就坐到了冷羽嬋的公案後面。

冷羽嬋也不以為忤,她邁開一雙悠長筆直的大腿,慢慢地踱過去,繞到了公案前面。

冷羽嬋雙手往公案上一撐,便微微眯着眼睛,盯着楊沅。

“楊副承旨,你送我口脂,其實……是為了挑撥我和薛右衙的關係吧?”

楊沅眨了眨眼:“就像冷押衙昨日殷勤地幫我提東西,其實是為了離間我和鹿溪之間的感情?那沒錯!”

冷羽嬋頓時一呆,她沒想到,楊沅竟然承認的如此爽快。

她本來還想着楊沅百般狡辯,她該如何一層一層地剝去這傢伙的偽裝呢。

這一下給冷羽嬋都整不會了。

“伱……你知道我和薛右衙是多深的感情嗎?就憑你,想離間我們?哈,可笑!”

清冷的御姐音在籤押房裡開啟了嘲諷模式。

眼見駱聽夏在地上捅咕個沒完,薛冰欣不好現在闖進冷羽嬋的籤押房。

免得撞見什麼不該看見的,被駱聽夏看在眼中,那就完蛋了!

可不進去,她又擔心冷羽嬋會被楊沅佔了便宜,只急的抓心撓肝的。

楊沅笑問道:“冷押衙,你覺得這是一個很拙劣的離間之計么?不不不!”

楊沅豎起長長的食指,悠然地搖頭:“你們女人,和我們男人的腦迴路……

哦,腦子,是不一樣的,這種看起來很簡單的玩意兒,對你們很有效。”

“哼!”

冷羽嬋冷笑一聲,一把抓起那盒口脂,就要狠狠摔在地上。

楊沅悠然道:“如果你現在把它摔了,你猜薛押衙會不會認為你是心虛,想隱藏我們的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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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羽嬋舉起的手臂,一下子定在了空中,就如一隻牽絲的木偶!

楊沅微笑道:“三個女人一台戲,是么?那我倒要看看,這三個女人,是唱給我看呢,還是唱給我看!”

楊沅的這兩個“看”,一個重音,一個輕音,於是,便有了截然相反的意味。

楊沅微笑道:“冷押衙,你知道我為什麼選擇把口脂送給你,而不是送給薛押衙么?”

冷羽嬋繃著俏臉問道:“為什麼?”

楊沅一邊回答,一邊站了起來。

“因為,她比你更容易衝動,也更容易對付。”

“我若是對付那個更容易對付的,那個難對付的,就會不斷拆我的台。”

“我對付那個難對付的女人,那個好對付的女人,卻會變成我的好幫手。”

楊沅走到門口,拉開了門環,向冷羽嬋回眸一笑:“你看着吧,我前腳走,我的那個好幫手後腳就會來。”

楊沅拉開了門,在袍襟上撞了撣,揚聲道:“明天要去皇城司報到的,你記得早點來!”

楊沅出去了。

很快,薛冰欣就像一陣風兒地卷進了冷羽嬋的籤押房,然後房門又緊緊地關了起來。

小駱一邊通着地漏,一邊側耳傾聽着。

冷羽嬋的籤押房裡,時而“大弦嘈嘈如急雨”,時而“小弦切切如私語。”

時而“嘈嘈切切錯雜彈”,時而“大珠小珠落玉盤。”

這兩個人對話的聲音又急又快,偏偏駱聽夏一句也聽不清楚。

小駱着急起來,正尋思要不要冒險靠近了去聽。

就聽冷左衙忽然崩潰了似的發出一聲吶喊:“你滾啊!你個傻呼呼的大傻子!我真是受不了你啦……”

“你二傻子!”

“你大傻子!”

……

新宮橋,一條民巷。

夜色已經深了,幽仄的小巷中,兩旁的門戶大多已經掩上。

一道人影慢慢地走在長長的巷弄間,偶爾穿過一些人家從門扉里散出的燈光,身影忽隱忽現。

寇黑衣是個浪子,時常夜宿花船。

他在這附近長租着一幢小屋,三五天的功夫才會回來一趟。

最近幾天,跟着熱情高漲的劉國舅負責調查官商勾結,走私宋金之事。

其他時間,寇黑衣俱都留連在各處勾欄瓦子,或是西湖畫舫之上。

因為明天一早要聯合機速房的人一起辦案,需要早點去皇城司。

考慮到路程遠近,寇黑衣才回了自己的長租房。

小巷盡頭再往前去是一條丁字路口,所以行人不多,夜晚很是寧靜。

再過十幾天,就到九月份了,空氣已經透着些許清涼。

寇黑衣租住的院落,就在小巷盡頭一側靠路的二層小樓里。

院落大門顯得極小,進去後,卻是一個挺寬敞的廳堂。

左右後三處各有一處卧室,後邊臨河的那處卧室住的是房東。

樓上有四間卧室,二樓臨河的房間,便是寇黑衣的住處。

房東和幾位住客正在院里納涼,看到不常回來的寇黑衣,便熱情地向他打了聲招呼。

寇黑衣懶洋洋地同鄰居們寒喧了幾句,便走進房去。

他踩着狹窄的吱嘎吱嘎的樓梯登上了燈光幽暗的二樓。

回到自己房門處,寇黑衣懶洋洋的神情便不見了。

他先仔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門鎖,從縫隙里抽出一根輕輕拴系在上面的頭髮,這才取出鑰匙開了門。

寇黑衣回房後先點燃了油燈,把佩刀摘下擱在桌上,這才回身給門落了閂。

他把長衫脫下,再寬去內袍,露出了健美的腰背曲線來。

寇黑衣身上有幾道刀劍舊痕,倒是給他的細腰乍背憑添了幾分陽剛之氣。

寇黑衣哼着不知名的有些蒼涼的俚曲小調兒,彎腰從榻下拿出一個木盆。

寇黑衣重新打開房門,只穿一條犢鼻褲,先把房門鎖好,便踩着吱嘎嘎亂響的樓梯下了樓。

寇黑衣到了後河邊石階上,打起一盆水,“嘩”地一聲,澆在了結實的胸膛上。

“嗯?”

他剛愜意地搓洗了幾下,目光轉處,忽然看到了旁邊牆上的塗鴉。

那些凌亂的圖畫,大多是房東和租戶家的孩子亂塗亂畫的。

但是在較高處,現在有一隻線條凌厲的“鷹”。

寇黑衣半站在水中,藉著河對岸人家微弱的燈光又仔細看了看,然後慢慢走過去。

這回,他看清楚了,的確是一隻刻畫在牆上的鷹。

應該是用石頭瓦片刻上去的,透過白色的牆皮,已經露出了青色的磚牆本色。

看那刻痕,應該就是這一兩天刻上去的,因為刻痕處翹起的牆皮灰還沒有掉落。

只是寥寥幾筆的勾勒,那是一隻獵鷹,彷彿剛從崖上的巢穴里探出身子,正要展翅高飛,去外邊覓食。

但,它沒有畫上眼睛。

寇黑衣輕輕摸索着那鷹的線條,喃喃自語道:“終於,要被‘喚醒’了么?”

沉默片刻,他從地上撿起一塊瓦片,用瓦片尖在那隻鷹的頭上用力一摁,旋了一匝。

一隻側首遠眺、展翅欲飛的獵鷹,便栩栩如生地浮現在了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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