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讓的心情也有些沉重。

今夜，不過是吐蕃人一次小小的試探，等到吐蕃人的大型攻城器械過河，他們要面對的壓力，只會呈幾何倍數的增加。

活動了一下酸軟的手臂，李讓低聲道：“先讓弟兄們好好休息一下吧，還有苦戰在後面等着大家呢。”

安修仁回過神來，略微點點頭，開始安排將士們輪換值守。

今夜吐蕃人的攻勢很猛烈，儘管持續的時間不長，但上城頭迎敵的將士們還是感覺到了筋疲力盡。

人在精神高度緊繃之後，再鬆懈下來時，第一反應就是想睡覺。

事實上都不用等待安修仁去安排，老兵們對於戰爭節奏的把控，比起將領絲毫不弱。

他們知道什麼時候戰鬥會開始，也知道什麼樣的戰鬥該用什麼樣的方式應對。

許多有經驗的老兵，在吐蕃人退走的第一時間，便已經集結到一起，互相之間依偎着取暖，而後靠在牆垛上呼呼大睡。

安修仁開始忙碌，李讓也沒閑着。

戰爭結束了，他這個主將就該第一時間安撫軍心。

未必要多說什麼，未必要多做什麼，哪怕只是帶着親衛在城頭上轉一圈，讓將士們看見他，也能讓將士們的心安定下來。

李讓帶着親衛在城牆上轉了好幾圈，確認所有將士都看見他之後，這才回到城樓之上。

月亮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在了天際，冬日的寒風呼嘯着，直往李讓的甲胄里灌。

天色蒙蒙亮，除了值守的將士之外，其他將士都已經陷入了沉睡。

看着將士背敵呼呼大睡的場景，李讓的心也逐漸安定下來，他轉身下了城樓，準備去睡會兒。

但剛下城樓，便迎面遇上了張元帶着劉仁軌，尉遲寶琪，柴令武朝他走過來。

“侯爺！”

幾人看見李讓，急忙快步上前見禮。

李讓皺起眉頭，看着張元問道：“你們回來幹嘛，不是讓你們組織團練，護送民夫撤回黑水縣嗎？”

張元還未回話，一旁的劉仁軌率先開口解釋道：“侯爺明鑒，下官乃是您的隨軍參謀，張元將軍更是松州副將，至於二位小公爺，他們是您的親衛，現在您交代下來的任務下官等人已經完成，自當回到松州城聽候侯爺的差遣。”

此言一出，尉遲寶琪，柴令武兩個少年頓時點頭附和道：“李...侯爺明鑒，您安排的任務咱們已經完成了。”

“完成了？”

李讓的眉頭皺成川字形，仍舊是看着張元問道：“我不是讓你組織團練作為松州第二道防線，順便護好兩位小公爺？”

張元囁喏一下嘴唇，低聲道：“兩位小公爺和劉參謀非要回來，末將也沒辦法，只能陪着他們回來。”

張元小聲咕噥了一句，急忙保證道：“不過侯爺放心，民夫隊伍里的事情屬下都已經安排妥當了，各縣團練平日里都有操練，對於咱們唐軍的戰法也都比較熟悉，有沒有末將在，其實不影響，至於民夫，他們的紀律性很強，也有自保之力。”

聽着幾人的狡辯之詞，李讓抿了抿嘴，也懶得說什麼。

戰爭都已經開始了，責怪他們只會浪費時間。

沉吟片刻，李讓淡然道：“罷了罷了，既然回來了，那就準備好拚命吧。”

“是！”

四人神色一喜，急忙朝李讓拱手行禮應是。

李讓有些無力道：“張元，劉仁軌，你們速去安將軍手下聽用。”

“得令！”

二人領命，看見站在城樓上的安修仁，也不和李讓多說，快步朝着安修仁走去。

尉遲寶琪和柴令武留在原地，咧着嘴齜牙尬笑。

李讓掃了他們倆一眼，張了張嘴，有心想要說點什麼。

但看着二人這瓷麻二愣的樣子，責怪的話終究還是堵在了嗓子眼。

微微嘆了口氣，李讓意興闌珊道：“你們倆既然是本侯的親衛，日後就負責守衛本侯的安全，不得離開本侯一丈範圍之內，懂？”

“懂！”

“明白！”

李讓的話音落下，尉遲寶琪與柴令武頓時挺起胸膛，臉色肅穆的領命。

李讓嘴角一抽，也沒有繼續多說什麼。

尉遲寶琪與柴令武畢竟與旁人不同，他也只能用這種法子來保證二人的生命安全。

“跟我來吧！”

李讓轉身朝都督府走去，二人急忙插進了李讓的親衛隊伍之中。

一眾親衛會心一笑，整齊的後退一步。

然後，兩人便取代了陳一和王二兩個親衛頭子的位置。

回到府中，李讓連甲胄都沒來得及脫下，整個人撲在床上倒頭就睡。

尉遲寶琪與柴令武也非常認真的執行了李讓的命令，他在房間里睡覺，尉遲寶琪和柴令武便手持武器一左一右守在大門口。

一覺睡到大中午，李讓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房門，二人仍舊是一絲不苟的站着崗。

而眼前的院子里，已經是白茫茫一片。

下雪了！

冬日的第一場雪，就這麼毫無徵兆的覆蓋了松州。

李讓走進院子里，用腳丈量了一下積雪的厚度，儘管堪堪沒過腳背。

感受着腳下積雪傳來的柔軟，李讓心裡忽然有些擔憂起來。

若是雪水融化沁進石縫裡將火藥的引線打濕，那就完蛋了。

想到這裡，李讓急忙召集親衛朝後山趕去。

大唐的火藥還很原始，還做不到無視環境隨意爆炸。

急急忙忙來到後山，瞥見幾個將士正在給流出火藥引線的溝渠上添加瓦片，李讓懸着的心總算是稍微安穩了一些。

“侯爺！”

幾個士卒看見李讓，便停下手中的活計上前行禮。

李讓快步上前，問道：“都檢查過了嗎，預留的引線有沒有受潮？”

聞言，其中一名將士趕緊回道：“侯爺放心，早在咱們往山體里埋放火藥的時候，便已經做好了防水防潮的工事，預留出來的引火點都正常。”

李讓點點頭，還欲再問，那將士便繼續補充道：“咱們預留的引火點與其他引火點盡頭的火藥是互通的，只要有一個地方能點着，便能引爆整個山體之內的火藥，包括松州城內的火藥也是一樣，侯爺不必過於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