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深海幻想
對海洋的幻想根植於人類的基因。自古以來，海洋都是幻象的源泉。
其豐饒為善、其多變為惡。
無論東方還是西方，南疆亦或北地，人類對海洋的情感化為了神魔：無論是媽祖還是波塞冬，克拉肯亦或角白鯨，這一切都源自恐懼，是人類對偉大之物的頂禮膜拜。
隨着時間的推移，這種情感在工業革命後發生了改變。
風帆時代的封建習俗隨着蒸汽機的實用化開始逐步減少，取而代之的則是鋼鐵一般的紀律。對海洋的了解越多，人類對海洋的畏懼就越少。伴隨着各種博物雜誌的發行，人類開始逐漸了解海洋。
從那時候起，人類對海洋的幻想就發生了巨大的轉變。災難、變異、史前文明、還有尼莫船長。
總而言之，那是人類‘征服’了海洋的象徵。他們不再將海洋視作不可侵犯之物，即使遇到再大的危險和怪異，也只認為了解不足，需要進行進一步的探索。
雖然時至今日，人類對海洋的了解仍舊有限，但正是在這種精神的推動下，才有了Lemu這種主題樂園的建立。
嗯，大概吧。
“對了，克魯特，你聽說過海底移民計劃嗎？”
“什麼？”
“就是海底移民計劃。我記得很久以前有很多國家都推動過這種計劃吧？你說在那樣的城市裡生活的話，是不是每天都像待在Lemu里一樣啊？”
那樣的城市嗎。
愛麗絲突如其來的問題勾起了克魯特的回憶。
說起‘水下都市’這種話題，就不得不提起克魯特尚且年輕的時代。那時候，有關‘殖民地’的話題曾經非常具有熱度。無論是在引力平衡點製造巨型太空城，還是發掘海洋資源建設水下都市。那時候的人類熱衷於擴展自身的生存範圍——可能是對殘酷的三戰懷有巨大的恐懼吧，那種對生存環境的渴望延續了很長一段時間，造就了一些至今都很有名的‘實驗產物’。
建設在赤道區域的數架軌道電梯、日本外海的水下球體實驗室、哦對了，說到這裡克魯特突然回想起來——Lemu的真正所有者，拉比利製藥局也曾參與過那時的瘋狂。
雖然至今都不明年白，為什麼一家德日合資企業會對這塊領域產生興趣。但在那個時候，這家公司確實提出過‘完美生態圈’的理論，並拿出了一個海底城市的建設方案。
能源來自洋流、海底火山、以及核反應堆。都市外殼採用雙層耐壓材料。
食物來源、疾病防疫、交通方式——一切問題都能得到解決，唯有花銷太過巨大。不僅是建設費用，城市的維護費用同樣高的驚人。
高到無法自負盈虧。
所以那個項目理所當然的下馬了。
只建設了一小部分就被強制叫停，由日本政府宣告解約。
‘這麼說來，會不會就是這裡啊……那個水下都市的舊址’
想到這裡，克魯特的思路豁然開朗。
雖然年輕時的記憶早已模糊，但大體上的輪廓卻還能想起個大概。
克魯特這才想明白為什麼——拉比利製藥局恐怕不是因為‘想要在這裡建個海洋樂園’而建造了Lemu，而是利用了過去的‘遺產’，正好建造了這個設施。
雖然為啥是遊樂園還不清楚。
但如果逆向考慮呢？
如果不是‘在遊樂園下方蓋了一個研究所’，而是在‘研究所上蓋了個遊樂園’。這樣會不會更容易理解一點？
那目的是什麼。
“……”
克魯特停止了思考。
雖然疑點還有很多，但這種事情左右與克魯特無關。老男人也不想繼續去想。
他一點都不想知道那家研究所具體在研究些什麼，只要那些研究別和他產生聯繫，成為麻煩就行。
想到這裡，克魯特將熱狗塞進了嘴裡。他大口大口的進行咀嚼，品嘗着由空推薦的‘美食’。
塗抹了芥末的熱狗腸在他的口腔中爆裂開來，滿溢而出的肉汁爆發出濃香，衝擊着每一顆味蕾。
辛辣的味道沿着鼻腔直衝腦門。克魯特滿意的眯起了眼睛，不由得讚歎出聲。
“這個真不錯啊。”
“哦呀哦呀，您喜歡就好。”
負責做熱狗的老師傅發出了爽朗的笑聲。他的年紀大概比克魯特要稍小一點，但略微佝僂的身板卻比克魯特更顯得蒼老。
他拿起一塊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然後趁着沒有遊客的功夫，繼續和這位巨人般的老哥搭話。
“您這是和孫女一起來的？”
“老弟你眼光——”
“不是哦，我們是女兒來着。”
克魯特剛想說點什麼，但愛麗絲卻一推克魯特，笑眯眯的搶答。
這回答讓熱狗店老闆肅然起敬，他一邊向克魯特點頭致意，一邊在熱鐵板上又加了一根烤腸。
“老哥您厲害啊。”
我不是、我沒有。
克魯特想說點什麼，但能說啥呢？啥都不好說。
他只是苦笑着接過了第二份熱狗——由於店主的特殊招待，這份熱狗里放了雙倍的烤腸。
“哦贊！這個比剛才的還棒！”
“哈哈，我就覺得您會喜歡這個啊——可惜這裡不允許賣酒，不然的話，再來上一大杯冰啤絕對更贊。”
“你很懂啊老弟！”
克魯特哈哈大笑着，拍了拍店主的肩膀。雖然刻意控制了力量，但那隻大手還是讓店主咧了咧嘴角。
“老哥你輕點啊，你手勁挺大啊。”
“好好好，再來一份，再多點芥末。”
“好嘞——不是我跟您吹啊，我這烤熱狗的手藝可是練了幾十年了。”
“這麼久？”
“是啊，上高中的時候就在做啦。那時候我們班出學園祭的店鋪，從我烤出第一份熱狗開始我就知道——我這輩子就這行啦！”
“厲害啊老弟，真羨慕你啊。”
“老哥你是幹什麼的？健身教練？”
“沒有沒有，就是個當兵的。”
“哎喲厲害，我以前也想參軍打仗——咱們年輕那會兒您記着吧？那時候的大型裝甲服，都說像高達，都想當兵上去玩玩啊。結果愣是下馬了，真可惜。”
“哦哦，我記得，是老美那個吧？MMA-2？哈哈我跟你講，那東西我有啊。”
“真假的！？”
“試驗機啊，羨慕不羨慕？一會兒咱倆加個好友，有空來我這玩。”
“哎喲那可多謝了。”
老男人之間的話題瞬間變得熱烈，讓一旁的少女組們有點陷入懵逼。
好在克魯特很具有時間觀念，在吃下了最後一個熱狗之後，老爺子很痛快的和他老弟打了個招呼，停止了這番對話。
畢竟來玩的人是愛麗絲，斷沒有克魯特自己聊個痛快，撇下這位大小姐不管的道理。
但就在一行人準備繼續行動，四處閑逛的時候，一聲悶響從他們的頭頂傳來，伴隨着地板的輕微顫動。
“有啥東西撞上來了？”
熱狗店老闆在一旁喃喃自語，正了正自己的帽子。
在他看來，這可能是某種海洋生物撞到了Lemu的耐壓外殼。因此發出的聲音。
但克魯特可不這麼想。
他抬起頭，用冰冷的視線望向穹頂。
他知道，那可不是普通的碰撞。對於Lemu這種體積的水下建築來說，想要達到剛才那種級別的震動，非得是一頭藍鯨全速向這邊撞擊才行。
或者說……是爆破。
“雖然我也不想，但以防萬一才是傭兵的本色啊……”
“唉，您說什麼？”
一邊嘗試與控制室取得聯絡，空在聽到了克魯特的自言自語時露出了迷惑的表情。作為純和平模式的服務性虛擬人形，她並沒有從克魯特的語言里了解到什麼。
但沒關係，克魯特本來就沒跟她說話。
“沒什麼，只是計劃有變。今天的旅程可能要到此為止了？”
如果情況允許的話。